喻凜挑了挑眉,直起身體,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這麽心急地要趕我啊?我難得出一次遠門,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估計有好長一段時間師尊都見不到我了,就沒有別的什麽想說嗎?”
燕渡山眸光一閃,卻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喻凜。
他向來就會說些模棱兩可、讓人誤會的話。
喻凜察覺到他的目光,卻沒等到燕渡山的反應,自覺無趣,於是語氣收斂了一些:“好嘛,我這就走。”
他輕快地說完,轉身就進了側殿準備收拾東西,然而剛邁出一步,又突然停下,像是想起了什麽。
喻凜回頭看了燕渡山一眼,嘴角裡帶了點難以察覺的笑意:“我行事自有分寸,師尊不必擔心,更不用暗中保護。”
燕渡山:“……我沒想。”
一刻鍾後,燕渡山自浮雪殿中走出,看著喻凜施展身法離去的背影,站在料峭的風中沉思了一會,然後抬手結了個印。
流光溢彩的陣法罩下,頃刻間,覆蓋了整座殿院,燕渡山改換了裝束,朝著喻凜離開的方向緩緩走去,不一會便隱沒在寒江春嶼的夜色之中。
寒江春嶼外,徐徐的夜風吹散了喻凜的一身霜雪,他沿著漆黑靜默的蜿蜒水道而行,路椎離宗時沒有刻意掩蓋自己的氣息,雪豹靈敏的嗅覺在此時派上了巨大的用場。
天色未明之時,喻凜便在萬相宗鄰近的鎮上發現了路椎的蹤跡。他大抵是白日出了宗,想著在這裡休整一晚,第二天再行出發。
不同於離宗時的輕巧,路椎在鎮上置辦了不少衣物與乾糧,還買了馬匹。到了喻凜如今的修為,禦劍飛行已經不在話下,只是路椎天賦有限,拜入宗門後僅有的訓練也都局限在劍法上,還沒來得及學會這項技能。
喻凜悄聲跟著他一路北上,出了萬相宗地界之後,路椎便借用法器掩蓋了自己的氣息。可惜他並不知道,身後已經多了條甩不去的尾巴。
他把自己偽裝成一位遊俠,一路上專走人跡罕至的小路,並不引人注意。
風餐露宿中,路椎無數次拿出手中圖紙,低頭仔細比對。潛伏在樹上的喻凜悄然移動,用尾巴倒釣著掛了下來,看清了地圖上潦草的標注和演算草稿。
【不得不說,他居然還有這個腦子。】喻凜說道。
“雲宿”說:【我印象中,這一帶似乎都是群山環抱,杳無人煙,倒是在百裡之外有個鎮子,再往東走就是滄浪海,上輩子遺府就是在那開的。】
【這麽說,他的路線還挺正確的。】
路椎的路線確實沒錯,但是那個地方卻與雲宿描述的截然不同。
三日後,他們到了一個鎮子上。
是地圖上沒有的鎮子。
鎮子並不大,幾條狹窄的街道在陽光下顯出幾分狹長與曲折。鎮上的房屋大多低矮,青石鋪就的街道旁,餛飩攤子氤氳出滾滾白霧與香氣,鎮民的嘈雜喧嘩絡繹不絕。
鎮上唯一能落腳的地方是個不大起眼的驛館,木質的門被推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響。喻凜趴在驛館對面的屋頂,透過窗戶的縫隙隱隱看清了驛館內部的情形。
幾張簡樸的木桌與椅子陳設得凌亂,牆角處還有幾盆枯萎的花草,幾個小廝百無聊賴地在桌邊推牌九,並未被他的到來打擾。
這個鎮子正好在路椎標注的圓心上,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這裡住下,要了間房就往樓上走。
他是驛站今日唯一的客人。
這樣偏僻的荒山小鎮見不到多少外來人,路椎在入鎮之時就在街上得到了頻頻側目,喻凜一路隱蔽著身形,繞了好久才追到這裡,他不知道路椎要在這裡待上多久,這樣一來,他的活動也多少有些受限。
可是鎮上突然之間來了兩個人未免太過巧合,就算旁人不覺得奇怪,路椎也會警覺,更不用說雲宿這一頭標志性的銀白色頭髮,放在哪腦袋都明晃晃地標著“非我族類”四個大字。
喻凜趴在房頂想了又想,終於下定了決心。
【你說,我們是扮成逃婚的少女,還是扮成投奔遠親的少女?】
第116章
沒給“雲宿”選擇的機會, 喻凜的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從屋簷一躍而下,再次出現在鎮門口時,“雲宿”的那身顯眼皮囊悉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薑紅色羅裙的少女。
一頭黑亮的長發瀑布似的披了下來,又被他隨意折了根柳枝松松垮垮地挽起。眼尾上挑的瑞鳳眼靈動豔麗,卻因為未經粉飾, 顯得幾分清冷疏離。
“雲宿”如今的靈力足夠支撐他們完成一場化形,但要變化成別人的臉, 多少還得費些功夫,喻凜當時靈光一閃, 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出了這張臉,於是想也沒想, 直接用上了。
就是在鎮外的溪水邊琢磨的時候,一直靜默的007突然開了口:【你沒覺得……這張臉配這種粉嫩的裙子,有點不太和諧嗎?】
喻凜不以為然:【多好看啊。】
又問“雲宿”:【你覺得呢?】
“雲宿”不大自然地囁嚅了一會,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好看。】
007:【……】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鎮門口高聳的石碑上刻著“松莊”二字,字跡雖然有些風化, 邊角還帶著些火燎的痕跡, 卻依然沉穩莊重。
喻凜輕盈地走過鎮門,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空氣中彌漫著各式的味道, 鮮魚攤、菜攤和果攤前聚集了三三兩兩的人群,討價還價和家長裡短的聲音攪合在了一塊, 屋簷上懸掛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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