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野少年時代對於家的構想很簡單,一杯水、一盞燈、一個人,他們可以擠在第三星系破舊的筒子樓裡,閑時靜處,倦時便相擁而眠。
只是後來他入了聯盟軍隊,就再也沒有奢求過那樣平淡的生活。
於是就這麽過了十來天,漫長而又短暫的十來天。短到林柏野感覺領證的日子就在昨天,長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和預備隊裡大部分隊員都打好了關系。
“先生,歡迎回家,應少爺在家等了您很久了。”被“買通”的機器人知道了林柏野在食堂撞見喻凜的事情,連回家的歡迎詞都小小地改動了一下。
林柏野嗤笑一聲,把外套脫給Echo,面無表情地就往屋裡走。
喻凜依舊窩在他的老地方,目不轉睛地盯著光屏上的俗套電視劇瞧。林柏野到這時才猛然發覺,昨天和前天播放的都是這一集,他這三天就沒調過!
見林柏野腳步停了下來,喻凜假裝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亮晶晶地就看了過來:“你回來了?我們能吃飯了嗎。”
“很好,和昨天一樣的開場。”林柏野心想,“想假裝中午的事沒發生過,決定蒙混過關了。”
林柏野本來是想在食堂吃完再回來,路上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故意鬧脾氣的行為太過此地無銀三百兩,還小兒科。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嗯”,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去了餐廳。
“根據歷史數據,先生的氣還沒消。”不想叛變的人工智能依舊出賣了他,轉移到喻凜的身後,用不輕不重的聲量說道,正好傳進林柏野的耳朵裡。
林柏野回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Echo,進入休眠狀態。”
“好的先生。”Echo移動到客廳的牆角躲好,但在進入休眠之前,又十分沒有眼力見地提醒說,“但是先生,生氣對身體不好。”
林柏野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倒是喻凜沒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
林柏野懶得看他,默不作聲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但喻凜見他不理人,又開始作起亂來。他故意把椅子的聲音拉得很響,坐下的動作也不規律,翹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腳尖一不小心就踢在了林柏野的小腿上。
後者肌肉一僵,忍耐也到了極限,涼涼地說道:“好好吃飯。”
喻凜卻笑著說:“你終於理我了?”
林柏野低頭吃飯,閉口不答。
“我錯了。”喻凜見他這樣,隻好搬出了慣用的那套,放軟了聲音開始撒嬌賣乖,“可是我一個人待在家裡也很無聊啊,你總不能天天讓我聽機器人的冷笑話再和它玩成語接龍。而且我就是去訓練場上看看和他們吃個飯。”
林柏野的第一個反應是想問他: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可話到嘴邊,他自己都震驚了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這人總是這樣。一有什麽事就開始服軟,認錯的速度比誰都快,態度比誰都好,偏偏到了下一次,依舊我行我素。
“沒有不讓你出去。”林柏野生硬地回道,“你不應該瞞著我。”
喻凜說:“那不是怕你說我又去給他們當教官了嗎?”
林柏野:“你沒有嗎?”
“沒……”喻凜對上林柏野探究的目光,還是說了實話,“我顧忌著呢,一天也就揍三個。”
什麽叫,也就揍三個?
還挺能耐。
但是林柏野突然發現,他其實在乎的不是這件事。即使喻凜說完,他心裡仍舊有一塊石頭堵著。
“那你還生氣嗎?”喻凜試探地問他。
捏著筷子的手一頓,林柏野抬起頭,幽幽地看向喻凜。那雙眼睛深邃似潭,眉頭不易察覺地凝了下。
他抿直了唇線,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麽。但最終不知道是那股念頭佔了上風,嘴唇翕動片刻,問道:“那個人是誰?”
說完後,林柏野下意識地在心裡舒了一口氣,從中午就開始翻湧的情緒也終於落了地。
他一直以來耿耿於懷的,竟然只是這麽一個問題。
喻凜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林柏野看著他茫然的臉,惜字如金地給了提醒:“螞蟻。”
“唔。”喻凜沒想到林柏野那會真聽到了他的對話。他支起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林柏野的表情,指望從他的臉上找出一點情緒。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他反問道。
林柏野皺了皺眉,顯然對他這副吊兒郎當的口吻不太滿意。
但喻凜也不太知道要怎麽定義那個人。
“我夢見過他。”喻凜說道,“但我想不起來他是誰。”
他甚至有點想說,或許你會比我更清楚。但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咽進了肚子裡。
林柏野的眼底變沉,語氣也涼了起來:“幾次?”
“……唔,二、三……”喻凜直直地看著他,“你在吃醋嗎,林柏野?”
“……”
林柏野板起臉,捏緊了筷子:“你想多了。”
這頓飯最後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兵荒馬亂。林柏野隨便吃了幾口就下了桌,主要喻凜頭一回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眼神沒個度地往他身上飄,林柏野被他盯得發毛,吃得也不自在,草草地解決了一會就下了桌,決定等森*晚*整*理晚上遲點直接去喝營養劑。
喻凜倒是心情頗為美妙地掃蕩完了桌上剩下的所有食物,嘴裡還哼哼著不著調的歌。可惜林柏野聽不懂他那走了好幾個星系的調子哼得是什麽歌,如果寧景和在這裡,倒是可以勉強聽出這是蕭景珂的角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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