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家平日裡一日隻吃兩頓飯,早晚各一頓。只有那不差錢的,一日才吃三頓,在早晚中間多一頓點心。
但每逢夏收秋收時節,因體力勞動過大,只要不是窮的揭不開鍋,那都是想著法的吃三頓飯。
不然人肯定扛不住。
莊子裡的小廝丫鬟還有長工,平日也是吃兩頓飯。但長工在夏收秋收的時節,要跟著佃戶一起去搶收的。
莊子裡有沒佃出去的地,那些地平日都是他們在照料。
所以這次秋收,長工們自然也與以往一樣,一日吃三頓。
但這次秋收,東家沒有多給錢給廚房采買。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廚房沒銀錢花銷,就只能在夥食上克扣些。
因此這次秋收說好聽是一天三頓,但頓頓都沒個乾的,吃了和沒吃也沒兩樣。
長工們有不少累的趴在地頭不能動,他爹實在擔心人給累壞餓壞,便讓廚房做了頓乾的。
這事被東家知道後,所有的長工,還有廚房做飯的,以及他爹,都被東家罵了狗血淋頭。
他爹的月銀還被扣了一月,說是補貼那一頓飯的錢。
對於這樣的主家,張一金也沒辦法,只能忍著受著。他們一家與那些受雇的長工,雖不是死契,可也是簽了二十年的身契。
若是主家不主動放人,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在契內的時間裡離開的。
張一金跟在東家身後,聽到對方溫和的問他剛剛鋪子裡發生的偷竊之事,心裡暗暗肯定了二弟的說法。
東家真的變了很多。
以前的東家根本不可能出莊子,更不可能如此溫和的同他們這些下人長工說話。
不是斥責打罵,就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張一金怕自己回話慢了,再惹人不快。迅速的收了思緒,如實道:“回東家的話,那少年名喚沈二蛋,是銅鑼巷沈家的老二。
糖和點心那些金貴的沒偷,拿了一斤多的米。人沒出去,就被發現了,鋪子裡並無損失。”
張一金說起沈二蛋,心裡也唏噓不已。
這少年也是個苦命人。兄長兵役期間斷了一條腿,去年年中被送了回來。
家中還有四個弟妹,與常年臥床的老父。母親在五年前生下幼女后離世了。
許是家裡揭不開鍋,所以沈二蛋才來偷竊的罷。
不過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麽,偷東西總歸是不對。且偷的還是他主家的鋪子,不是他自己私人的東西,不報官都不行。
他雖對沈二蛋有些同情可憐,但他們這樣的人,有這種東西只會害苦自己,旁的也沒多大用。
只希望沈二蛋這孩子經這一遭,以後能走向正途,莫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雲懷瑾沒再多問此事,而是仔細的打量起鋪子。
南城的鋪子比北城的鋪子還要大一些,也是兩層高帶個小院子。
一樓的貨架擺的滿滿當當,比起北城的空曠,顯得雜亂許多。
他一路走,就問了張一金一路的貨物價格。
米面糖油這些與專門的鋪子差不多一個價,雜貨鋪裡買的好處就是不用多跑,別的也沒其他。
做的都是周圍人的生意,若不是背靠著雲莊,米面糧食這些不需要額外購買,省不少貨錢,鋪子早關門了。
其他的一些針頭線腦的,也是主打一個薄利多銷。
南城雜貨鋪的點心倒是賣的比鋪子裡的便宜些,張一金說這些點心都是在北城那邊的雜貨鋪放了一陣,沒賣出去的。
就都運來南城這邊,降價去賣。
別說買的人還不少,反正都能吃,又沒壞。雖說口味沒剛出爐的那麽好,但他便宜啊。
舍不得買貴價的新鮮點心的人,就愛來南城的雜貨鋪裡買降價處理的。
雲懷瑾聞言,隻覺得一個敢賣一個敢吃。
他很想說別賣這些點心了,不然人吃出問題來,可怎麽辦?
正想著,就見一背著籮筐,身著褐色短打,腿綁布條,腳穿一雙破草鞋的老者進了雜貨鋪。
那籮筐裡趴著個小娃娃,看不出幾歲,個頭小小的,人也瘦的很。
“掌櫃的,我想買一包點心。”
老人家隻跨一步進了鋪子,腳後跟貼著門檻,不敢往裡多走。
他有些局促,尤其是在看到穿著錦衣的雲懷瑾後,連頭也不敢多抬。
怕衝撞了貴人,說話都磕巴起來,“聽村,村裡人說,這鋪,鋪子有便宜,點心賣。這,會還有不?”
張一金先是和雲懷瑾告罪一聲,隨後走到擺放點心的貨架前,問老人家要哪種。
“點心還有,有十文的,十五文的,還有十七文的,二十文的。老人家要哪一種?”
聽到點心還有,老者苦巴巴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他連忙道:“就要十文的。”
張一金拿點心的時候,雲懷瑾看到那老人家在破舊的打滿補丁的衣服裡掏了好久,才掏出一個灰色的布包。
打開布包後,粗糙微抖的手從裡面小心的捏出十枚銅錢。
那灰布包裡就還剩下三枚。
老人家小心的把布包裡剩下的三枚銅錢包好後,重新塞到袖子暗袋裡。又數了兩遍手裡的銅錢,這才給張一金遞過去。
接了銅錢,張一金把點心遞給對方,語氣頗為嚴肅,“這十文錢的點心放不了幾日,最好在三日內吃完,不然後面再吃輕則鬧肚子,重則丟命。可千萬別省,放過了時間又舍不得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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