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把腦袋往外露出一點,圓溜溜的眼睛看向外面。
唔,只有梅蘭一個人。他又悄悄看一下四周,阿父也不在。
小家夥松一口氣,知道梅蘭真的不是來打他的,哪怕是被突然叫出狗窩,心裡也沒那麽害怕了。
出狗窩後,他手裡還緊緊的捏著那大半塊南瓜餅。這餅雲初不敢放狗窩裡,怕自己去喝藥的這點時間,萬一被老鼠吃掉了,那他後面就沒得吃了。
雲初老老實實的跟在梅蘭後面,因為人小步子短,且膝蓋受傷,走路時會有些痛,膝蓋上纏繞的一層層紗布也限制了些速度,因此他走的並不快。
梅蘭看到了雲初寶貝的護著那大半塊南瓜餅,也沒多說什麽。察覺到小孩走不快,放慢腳步,讓小孩能跟得上。
雲初忍著疼亦步亦趨的跟著梅蘭走,心裡想著要是再多喝些苦苦的藥,他的膝蓋應該就不會痛了。
至於喝藥為什麽要去東廂房,雲初對此沒有任何的懷疑和猜測。
他早就習慣聽話,不管阿父讓他去哪做什麽,他都會聽著然後乖乖照做,只有這樣,才能讓阿父少打他一些。
*
東廂房的燈已經被點上,雲初跟著梅蘭進屋,看著屋內暖黃燭光,讓他有一種恍惚感,像是在做夢。
跟著梅蘭走到小榻,桌上放著煎熬好的藥,正冒著熱氣,苦意也隨著往外湧動。
而那碗黑乎乎的藥旁,還放著一個小碗碟,裡面裝著小半碗的蜜餞。
雲初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那蜜餞上,他沒吃過,但是他見過。
莊子裡有個小廝會在發了月錢的時候買,總會念叨很貴,吃的時候很珍惜。他偷偷的看過好多次,小廝在吃這個的時候,還會笑的特別開心。
在雲初的心裡,這是一種很貴的,但吃了能讓人開心的東西。
梅蘭一直與雲初保持著一些距離,沒有靠他太近。注意到雲初的視線,她直接把小碟子拿過來,往雲初眼前送,“這是東家叫備上的,專門給小東家你吃的,小東家想吃現在也可以吃。
不過最好是喝完藥後再吃,先吃了再喝藥,會覺得藥太苦。”
梅蘭說話時語速故意放慢,就是為了雲初能理解聽懂。
她話音剛落,雲初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也是阿父給的……
經過這一天,雲初小小的腦袋也明白了些東西。只要是阿父讓人給他的東西,他用了吃了,都不會挨打。
阿父以前都沒給過他東西……阿父為什麽突然給他東西呢?
雲初短暫的困惑後,先是踮起腳把南瓜餅放在桌上,然後乖乖的端起藥碗,咕嚕咕嚕的直接喝完一碗苦藥。
苦的他一張小臉都皺巴到一起,正齜著牙難受,嘴裡就被梅蘭塞了個圓滾滾的東西。
雲初下意識的用舌尖舔,唔,甜的!
口腔裡的苦味,瞬間被蜜餞的香甜驅散大半。雲初皺巴著的小臉松開,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些笑意。
梅蘭看向他嘴角的淺笑,也跟著勾唇。小孩子心性純澈,記吃不記打,誰對他好些,心也就往那邊偏。
她不知道東家到底怎麽了,活像變了一個人。也不想知道原因,只希望東家以後都能如今日一般。只有這樣,眼前的這孩子才能有一條活路。
“這些都是小東家的,喜歡吃就拿著放床頭的小櫃上,想吃了就吃一顆。”
梅蘭把那小碗的蜜餞塞到雲初懷裡,雲初看著碗發愣,有些不明白梅蘭話裡的意思。
“小東家從今以後還住在這間屋子裡,東家讓我們收拾好了床鋪,還叫我們鋪的軟些。小東家快去試試,看舒不舒服?”
梅蘭說著將雲初往內間的床榻那帶,雲初捧著蜜餞碗,一言不發的跟著梅蘭往裡走。
高高的落地燈架上,燃著成年男子手腕粗的蠟燭。用紗罩罩住,燭火穩當,散著昏黃的暖光,將內間都染上一層暖暖的色調。
雲初被梅蘭抱起來,放在床榻上坐著。他沒有反抗,只是在梅蘭抱他起來的時候,捧著蜜餞碗的手因緊張害怕而用力,指尖都發白了。
梅蘭能察覺到小孩的害怕,她迅速拉住一些距離,低頭看著小孩的毛燥燥且髒汙不堪的發頂問道:“小東家,床鋪軟不軟和?”
雲初抱緊手裡的碗,無聲的點頭。
他覺得自己坐在了雲上,軟軟的,香香的。屋裡還有光,不是黑的。沒有冷風吹他,不會有蟲子怕到身上,也沒有老鼠咬他的手,他的腳。
屋裡太好啦,但雲初沒有多高興,他想到自己不知道哪天又要被趕出去,心裡變得悶悶的。看著碗裡的蜜餞,沒忍住捏了一顆塞嘴裡。
腮邊鼓動,蜜餞甜甜的很好吃,可他好像還是沒辦法開心起來。
為什麽吃了它還不開心呢?明明剛剛吃的時候,他很開心的。
梅蘭這個角度看不清雲初的表情,她只能瞧著雲初在吃蜜餞,以為他適應了,自己也算完成了東家給的活計,她笑著說:“待會竹菊會送水來給小東家洗洗臉和手,再泡泡腳。
東家怕小東家再受涼,病不好反重。便說等你病好了,選個天晴的日子,正晌午的時候再給小東家好好的洗個澡舒服一下。”
雲初聞言,恩了一聲後,又吃了一顆蜜餞。
阿父又什麽時候會變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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