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秒的功夫，小花便被黑暗吞沒。

　　忽然，百裡辛張開嘴，全身猛地向上彈起繃緊。

　　三秒後，他頹然墜下。

　　空氣中，彌漫著石楠花開的味道。

　　觸手滿意地離開，縮回了黑霧中。

　　兩顆豆大的珍珠從眼角落下，觸手眼疾手快接住。

　　看清珍珠的顏色，帝迦輕笑一聲。

　　他此刻的聲音裡帶著不可言說的壓抑，濃重得好像卷著鼻音。

　　“既然你已經學過功課了，自己說說這是什麽顏色。”

　　觸手將珍珠舉到了失魂落魄的百裡辛面前，百裡辛眼中霧蒙蒙的，他懶懶抬起眼皮掃了一眼。

　　是粉紫色。

　　帝迦：“你真的很棒。真的那麽喜歡嗎？還想繼續嗎？”

　　剛才的傲然和倔強全然褪去，青年此刻的臉上只剩下恍惚和失魂。

　　若再仔細探究，還帶著幾分不滿足的寂寥。

　　百裡辛咽了口唾沫，最後從嗓子裡擠出了一個字：“不。”

　　平日裡清麗的嗓音，此刻十分沙啞。

　　帝迦只是輕笑一聲，把珍珠收回了黑霧中，同樣壓抑的沙啞嗓音道：“真遺憾，那我只能繼續了。我想給你打造一副專屬於你的項鏈，但現在珍珠的數量明顯不夠，你要再接再厲了。”

　　嘴上說著遺憾，語氣裡可沒有一絲遺憾的意味。

　　百裡辛震驚地睜大一雙湛藍的眼睛：“？？！”

　　臥槽，不是人啊你！

　　遠處，綠毛一直凝視著那個貝殼。

　　見到貝殼晃動，他趕緊拉住胖人魚：“你看，貝殼怎麽一直在晃？他在裡面不會出什麽事情吧？”

　　胖人魚不以為意：“能出什麽事，那可是金屬蚌的貝殼，這個我們族裡最好的貝殼了，貝殼的底部本來就不穩，翻個身貝殼都會晃動。”

　　“別瞎操心了，他可是百裡辛，連燈籠巨怪和分裂鱉都能乾掉，你瞎操心什麽。趕緊過來幫忙做弓弩，別分心了！”

　　綠毛隻好“哦”了一聲跟在胖人魚身後，但還是狐疑地又看了一眼貝殼。

　　剛才只是輕微震動的貝殼，現在震動得好像更厲害了。

　　怎麽這麽像情侶打架的架勢？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綠毛趕緊搖了搖腦袋，甩去了這個詭異的念頭。

　　百裡辛只有一個人在裡面，而且他那樣清冷孤高的一個人，怎麽可能！

　　一定是我心臟所以腦子髒，百裡辛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大概是又做噩夢了吧，就像剛才在演武場一樣。

　　心裡對百裡辛說了十幾遍“對不起”，綠毛才匆忙跟上了胖人魚的身影。

　　整個空曠的珊瑚岩石叢中，此刻只剩下那個戰栗不已的貝殼。

　　不知過去了多久，貝殼緩緩打開一個縫隙。

　　海水流進去的同時，一大片粘稠流了出來。

　　黏稠很快就被流動的海水衝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貝殼之內，熒光中的藍尾小人魚已經一點力氣也發不出來。

　　他眼睛紅彤彤的，臉上滿是委屈和無助。

　　全身都泛著一層淡淡的粉色。

　　兩隻觸手捧著一大把一眼數不清數量的粉紫色珍珠在百裡辛面前晃了晃，“到最後你也沒松口，我也信守承諾，暫時放過你。”

　　粉紫色的珍珠互相碰撞，發出清亮的脆響，“哎呀，本來只是想打造一副項鏈的。看樣子珍珠多了些，我再為你打造兩副手鏈吧。”

　　百裡辛：“……”

　　滾！馬上給老子滾！

　　那些別的人魚一輩子都得不到一顆的粉紫色珍珠，百裡辛就跟不要錢一樣大顆大顆往下掉了一堆。

　　觸手縮進黑影中，粉紫色的珍珠也跟著消失在黑霧中。

　　低沉壓抑的笑聲中，黑霧收攏，重新落在了百裡辛的後背上。

　　全身的壓力隨著那一次次而釋放，現在外力撤去，溫暖的海水包裹在周圍，倦意立刻襲來。

　　眼皮越發沉重，百裡辛打了個哈欠，疲倦的腦子裡已經填不進去任何東西。

　　眼瞼闔上，濃密的細長睫毛亂顫。

　　……

　　黑暗中意識深處，百裡辛困頓的意識下沉。

　　他的意識體蜷縮成一圈，眼睛緊閉，完全睡著了。

　　周圍，重新聚攏了無數情緒臉譜。

　　那些臉譜迫切地湊到百裡辛面前，一聲接著一聲地聒噪呼喚著。

　　“快醒醒。”

　　“不要再睡了。”

　　“加入我們吧！”

　　“快點加入我們吧，我的夥伴！”

　　無論情緒臉譜如何蠱惑，已經陷入最深度睡眠的百裡辛全然不曾察覺。

　　看到百裡辛一直不回應，情緒臉譜越來越煩躁。

　　“怎麽辦，他醒不來。”

　　“他為什麽不加入我們！”

　　“時間快到了，時間快到了啊！”

　　“主人會生氣的，他要生氣了，嗚嗚嗚。”

　　“主人好可怕，他會殺了我們的。”

　　“我們去找下一個嗎？”

　　“這就是最好的，是他要的。”

　　語言的內容，已經從對百裡辛單方面的對話變成了情緒之間的對話。

　　就在這些情緒臉譜不厭其煩地說話時，一道緊迫的壓力從它們的頭頂擠下。

　　臉譜們抬頭，就見在這片思想深處的頂端，一片白光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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