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錯了?
蘭藺有些尷尬,訕訕的想要收回手,卻被謝停舟捉住手腕,不讓他動彈分毫。
他有些訝然,微微抬起眼睛,卻在下一秒鍾,撞進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裡。
裡面湧動著許多他看不懂的情愫,像是海浪一般翻湧著,涓涓不息,一片浪一片浪地堆疊著,聚成了一片溫柔的黑色海洋。
他執起了蘭藺的手,虔誠的在他手背上輕輕的吻了一下:“閣下看起來很累。”
倒不是謝停舟不想,他們將近一個月沒見了,又不是老夫老妻,相看兩厭,肯定會生出想要把面前這個喜歡的人與自己融為一體的想法。
但是,每一次做完,蘭藺都會很累。
他今天狀態不是很好,謝停舟不想傷到他。
況且——
他也沒有什麽力氣了。
他和蘭藺共有的時間不多,隻想好好的陪陪他。
謝停舟抱著他,下巴藏進他的頸窩裡,聲音都顯得悶悶的:“閣下,我想看極光了。”
他動了動,讓懷抱變得更加緊密一些,嗅著蘭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現在有極光嗎?”
蘭藺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努力的回想。
他還真的沒有注意。
貝爾曼島嶼的冬天是極夜,黑色與黑色無邊界地接壤,無邊的黑暗蔓延到島嶼的每一個角落。
像是永遠不會有迎來白天的那一日。
他很久很久都沒有出門了,在身體陡然惡化、他的視力變得越來越差之後,蘭藺就很少去專注的看一樣東西了。
直到現在。
他想起來了,他答應過謝停舟的,要帶他去看極光。
蘭藺沒有做到。
他抿著唇,許久,才搖了搖頭,低聲道:“抱歉,我已經很久……沒有抬頭看過極光了,所以,我不知道現在有沒有。”
謝停舟的本意只是想讓他開心一點,卻沒想到自己的話引起了蘭藺的自責和懊悔,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了想,隻好把他消瘦的身體摟得更緊一些,嗓音輕輕的,低低的:“沒事啦,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的。”
蘭藺很輕很輕的“嗯”了一聲。
兩人相對無言,沒有人率先打破沉默。
他們彼此都有太多太多的心事,或想讓對方知曉,或想一輩子隱瞞下來,直到死去。
這樣心事重重的,反而不好開口。
謝停舟想了想,忽然提議道:“閣下,我們……要不要現在去外面,看一看極光呢?”
蘭藺下意識垂眸,望見了謝停舟那雙濕潤晶亮的眼睛。
他抿著唇,本想拒絕——
萬一他的止痛藥失效了,在謝停舟面前露出馬腳,就不好解釋了。
但是,謝停舟沒有求過他什麽。
他要的東西很少很少,只是一個小小的蘭藺而已。
蘭藺沒辦法不滿足他。
而且,他們說好了的呀,要一起去看的,蘭藺不想食言。
他想了許久,才點點頭:“好。”
“我們一起去吧。”
……
貝爾曼島夜晚的天氣很冷,在出門前,謝停舟給蘭藺裹得裡三層外三層,直到蘭藺差點以為他們要去雪原徒步冒險的時候,謝停舟才停下來。
與包裹嚴實的他不同,謝停舟只是在尋常裝束的基礎上,加了一條薄薄的圍巾而已。
蘭藺偏過頭去看他,低聲道:“你不冷嗎?”
謝停舟微笑:“不冷。”
其實,他已經差不多失去知覺了,再冷的天氣也感覺不到。
厚重的衣服不多,蘭藺穿得暖和就好了。
蘭藺看著他的眼睛,許久,才勉為其難的相信了謝停舟的說辭。
他伸出帶著毛絨絨手套的手,讓謝停舟牽住,這才一起往最高點走去。
貝爾曼島嶼的最高點是在機坪上,在那裡,可以一覽無余的看見天上的極光。
他們倆走得很慢,沒有一個人提出要快一些。
夜風料峭的吹過他們的臉龐,像是裹挾著冰渣子的小刀,刮得有些生疼。
謝停舟偏過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安靜地注視著行走在昏暗燈光之中的蘭藺。
他的鼻尖凍得有些紅,發絲柔軟,五官立體又漂亮,真像個瓷娃娃。
那根他親手製作,送給蘭藺的項鏈還在脖頸間掛著,隨著兩人向上行走的步伐而輕輕跳躍著。
小狗的腦袋圓乎乎的,銀子的質地在黑夜之中的微芒裡閃著亮光。
要是能一直牽著他的手就好了。謝停舟想。
他攥著蘭藺的手緊了緊,像是這樣,就能和他靠的再近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到達了停機坪。
這裡的風很大,吹得衣裳晃晃悠悠的,衣角在風中翻飛著,讓人產生一種整個人都要被風吹走的錯覺。
謝停舟扶住他的腰,和蘭藺找了一塊凸起來的大石頭,等到他用外套把冰涼的石頭鋪好,這才帶著蘭藺坐下。
他抱著蘭藺的肩膀,微微仰著頭,呼出的氣在寒冷的空氣之中化作了奶白色的微小霧滴,很快散去。
頭頂上空,如同蘭藺所說的一樣,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星空。
藍紫色的弧狀極光散漫的布於空中,隨著星星的移動,一同遊動著,像是水中的魚群。
它輕盈的飄蕩著,幾乎舉手可觸,但又遠在天邊,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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