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蹲下,下一秒,蘭藺的手臂就環上了他的脖子。
他一手扶著蘭藺的手腕,讓他抱得更緊一些,很穩地站起身。
謝停舟身上的味道很香,像是雨後草木的清新味道,他說話的時候,兩人貼在一起的軀體就開始一起振動起來:“……閣下好輕。要多吃飯了。”
蘭藺默了默:“……嗯。”
生病以來,他的體重越來越輕,原本的肌肉開始流失,消瘦得能夠看出肋骨。
謝停舟的掌心溫暖又乾燥,貼在他的手腕上,沒有那麽強的桎梏意味,只是很紳士的扶著。
周圍有人認出了他們,不由得目光聚集到這邊,小聲說著什麽。
蘭藺還沒說話,謝停舟就以為他會有些不舒服,低聲道:“沒事的,閣下。”
他小聲道:“我保證他們不會說什麽的。”
謝停舟很少這麽斬釘截鐵地說一件事情,蘭藺覺得這樣的他有些可愛,唇角漾開一抹微笑:“萬一呢?你怎麽這麽肯定,嘴長在別人身上。”
“那我也不怕。”謝停舟低低笑著,“要是他們說些什麽流言蜚語,我心裡其實很開心的。”
他用很輕快的語調說著:“能和蘭藺閣下綁在一起的話,我很享受這個過程。”
蘭藺眨了眨眼:“那如果他們說壞話呢?”
“說我壞話不要緊。”謝停舟頓了頓,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但是說閣下壞話,我就會不高興的。”
蘭藺順著他的話,忽然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一件事情。
在帝都,袁高的宴會上,袁高到底是怎麽死的?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謝停舟的臉頰,聲音很輕,很淡,仿佛下一秒鍾,就要被風吹散:“你殺了袁高,是因為他說我壞話了,是嗎?”
謝停舟沒想到蘭藺會提起以前的事情來,猶豫了一下,才告訴他:“一半是,一半不是哎。”
他有點害怕蘭藺會因為這件事情產生什麽負擔,於是換了一種輕快的語調:“在貝爾曼的時候,他就老欺負我,很討厭的。我好多次都因為他差點死掉。欺負我就算了,我就是……看不得他欺負閣下。”
他說完一大串,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心覆蓋在蘭藺的手背上,鄭重地得出結論:“他該死。”
蘭藺笑了笑,肯定一般重複道:“嗯,他該死。”
他們說話間,路途仿佛都變得很短。
很快,一個人流如織、熱鬧非凡的集市就出現在了眼前。
集市裡有很多小吃攤子和雜耍攤子,貝爾曼島的基礎管理不太謹慎,並沒有人像在帝都那樣收取管理費。
因此,這個節日就變得更加受人歡迎,蘭藺在遠處估算了一下,大概有貝爾曼島上一般的居民出來玩了。
他有些畏怕人潮,不是很想上前。
於是,謝停舟就很善解人意的道:“裡面人好多哎,閣下,我們去周邊逛逛吧。”
蘭藺應了聲好,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把我放下來吧。”
他們已經到了集市了,再怎麽累,也不至於這一點路都走不了。
謝停舟走這麽多路,應該已經很累了吧……
然而,蘭藺卻想錯了。
謝停舟搖頭道:“我不累!”
他笑著對蘭藺解釋:“人太多啦,我怕閣下和我走散了——也怕那些沒長眼睛的人不小心把閣下擠著了。”
蘭藺抿了抿唇,為自己辯駁道:“又不是瓷器做的,怎麽一擠就會碎。”
“閣下在我心裡就是小瓷器人。”謝停舟捏了捏他的手腕,微微搖著頭歎氣,還是重複道,“閣下太瘦了……要多補充營養,吃點小蛋糕,以後我……”
他說到“以後”兩字的時候,戛然而止。
……差一點忘了呢。
他們好像,沒有以後了。
就只有今天一天了。
這一次,他沒有懇求蘭藺再留下來。
他想把他留在身邊,可以有很多方式。
現在的蘭藺,早就不是他的對手了,只要他不願意,蘭藺哪裡也去不了。
這樣的一個要離開自己身邊的壞人,他恨不得用一根鎖鏈銬住他的手腕,讓他日日夜夜就待在自己身邊,接收著自己精神力的滋養。
等到他們的生命走到盡頭,就一同赴死。
……但是,這樣的結果,蘭藺是一定不會同意的。
正是因為他愛蘭藺,所以要學會放手。
謝停舟有些落寞,但還是強撐著對蘭藺笑了笑:“那閣下以後又要天天喝營養劑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閣下會想我嗎?”
他沒有說什麽時候,但兩人都心知肚明。
蘭藺想了很久,才回答他,語調很認真:“嗯,會想的。”
“那就好。”謝停舟忽然又笑了,“閣下能想想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雖然不知道閣下什麽時候會想我——那正好方便我想象閣下每一秒鍾都在想我了。”
蘭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左胸腔裡的那個小小的器官莫名鼓噪起來,像是一顆酸熟的梅子,泛著酸澀的苦意。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
蘭藺總覺得那裡有點疼。
好在,謝停舟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他們走到了集市的外圍,這裡人很少,只有三三兩兩的店家在擺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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