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舟心知肚明的,這是精神力缺陷並發症發作的前兆。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謝停舟習慣於晚上抱著蘭藺一起睡,蘭藺好像總有睡不完的覺,安靜的靠在他的懷中,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總是昏昏沉沉的。
他晚上卻容易驚醒,像是白天補足的睡眠全部奪走了晚上的休息時間,蘭藺醒過來的時候,往往是汗涔涔的。
謝停舟被他的動作驚擾醒,就會輕輕的拍著蘭藺脊背,把他再往自己的懷中靠近一點。
仿佛這樣,就能夠驅散蘭藺的噩夢似的。
但是今天,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謝停舟像往常一樣,把蘭藺抱進懷中,手掌碰到他指尖的時候,卻微微的停頓下來。
……好冷。
不再是灼熱灼熱的了,而像是冰塊。
結著霜氣,一點一點地蔓延,直到把他整顆心都凍上。
謝停舟慌了神,低聲喚他的名字:“閣下?你還好嗎?”
蘭藺沒有說話,眼睫輕輕的抖著,掙扎了很久,才收緊了捏著謝停舟衣角的指尖:“嗯。”
這顯然算不上還好的樣子。
但是,貝爾曼島沒有專業的醫生,謝停舟沒辦法直接尋求醫生的幫助。
他毫不猶豫地釋放出了精神力。
在緊閉著門的室內,淡淡的苦艾香氣蔓延到了每一個角落,與狂躁亂竄的茉莉花香相碰,並沒有直接碾壓蓋過去,而是溫柔地將它盡數包裹起來,像是愛人給予的溫暖寬厚的懷抱。
謝停舟環抱著他的脊背,像是在安撫,輕輕的拍著他的背部:“不怕,閣下……我在你身邊。”
蘭藺似乎能聽得見他的話,落在他衣角的指尖微微的抬起,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謝停舟感覺到了這一點兒微小的觸動,似有所感的垂下眼眸,低低念道:“閣下?”
蘭藺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靠近的話,幾乎聽不清楚:“你在幹什麽……”
他感受得到,身體裡那個暴虐的根源正在被一種奇異的暖流取代,熨帖地流過全身,帶來一陣驅散寒冷的熱意。
這根本不是能夠憑空產生的。
謝停舟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那張臉不知為什麽,在他的視角之中異常,卻反襯得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更加深邃晶亮,像是冥冥白夜之中的一盞星火。
他低下頭,如同信徒一般,虔誠地啄吻著他的唇角,長長的眼睫輕輕的抖了抖:“閣下。”
“我在愛你。”
……
半小時後,暫時度過了發作期的蘭藺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謝停舟垂著眸子,等到確認他真的睡著了之後,才從他身側起身,腳步虛浮的走向門外。
這一次的安撫明顯要比上一次的時間長。
——這也從側面說明,蘭藺的病症在緩慢的、卻不容推拒的加深。
而這一次,謝停舟感覺到的後遺症也比之前那一次要重很多。
腦中不斷地閃過白色的畫面,窒息感和眩暈感一起襲來,簡直讓人難以招架。
他幾乎是倉皇地從房間裡出來,靠在門板上,微微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一盞壁燈在他身側兢兢業業地提供照明,溫暖的燈光流瀉下來,落到他的眉眼上,繾綣的灑下一層陰影,將額頭、鼻尖與喉結勾連成淡淡的一線。
謝停舟不在意精神力安撫會消耗他多少精神力,也不在乎後遺症會有多麽嚴重。
他只是想蘭藺好。
他沒什麽猶豫,把自己的光腦拿了出來,指尖在屏幕上輕輕的點擊了幾下,撥通了遠在帝都的醫療組的電話。
三秒鍾後,電話被接通了。
視頻之中,出現的人還是上次那個告訴謝停舟“多陪陪他”的那個醫生。
此時正值深夜,對方看上去還沒休息,臉色滿是疲倦:“謝先生,晚上好。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情要說嗎?”
其實不需要後面這句話,兩人之間也心知肚明,謝停舟這個時候問的問題到底會是什麽。
謝停舟的眉梢都掛著疲倦:“剛剛蘭藺閣下的精神力缺陷並發症又開始了。”
“這一次……”謝停舟輕輕歎了口氣,“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嚴重。”
醫生擰著眉:“現在有醫療組做出乾預措施了嗎?”
“沒有。”謝停舟如實回答,“貝爾曼的醫生都是全科大夫,沒有能夠對症治病的。但是閣下現在已經沒什麽事了。我用精神力安撫他了。”
醫生愣了兩秒,隨即睜大眼睛:“你真的用了!?難怪你的臉色這麽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距離上一次發病,也隻過了幾天而已,你知不知道如果過度使用精神力是會導致死亡的!”
謝停舟偏過頭,看向別處。燈光撲簌簌地落下來,照出一個斜長的影子,顯得落寞又孤獨:“我不在乎這個。”
他望著地面自己的影子,輕輕搖著頭:“我只在乎他能好好的。”
醫生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繼續道:“謝先生今天打電話給我,是想做什麽?”
謝停舟沉默了一下:“我想買一些精神力儲存試管——貝爾曼買不到了,可能得麻煩您幫我代購了。”
醫生聽完,頓時更加詫異的睜大眼,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話語之中的驚愕:“你要抽取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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