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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公館內最隱秘的衛生間內,水流聲嘩啦嘩啦響。
這是一條最不引人注目的長廊,要從客廳到達這裡,要費很長一段時間,再加上現在正在大廳奏樂,侍應生們也很少來這裡閑逛。
方才匆匆離開的謝停舟靠坐在冰涼的大理石洗漱台上,身側水龍頭仍舊是開著的,水流聲嘩啦啦地響起,遮蓋了地上三個不停呻.吟翻滾著的人的慘叫聲。
他的右手垂在水流柱體下,聽憑歡快的水流衝洗著手腕上剛剛不慎被袁高劃出的傷口。粉色的肉翻了出來,漸漸的被水衝得失去了血色,成為了他臉色一樣的蒼白。
苦艾的香氣纏纏.綿綿的蔓延在空氣之中,簡直無孔不入。
只要湊近這個地方,就會被極度純淨的高強度精神力瞬間拖進來,聽憑此刻主宰這裡的主人差遣。
袁高咬著牙,雙目赤紅,窒息感從胸部以下慢慢地湧上來,像是一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轟然落下。
塵封的記憶從心底翻湧而現,再貝爾曼島嶼被謝停舟狠狠壓製著的痛楚再一次猶如潮水一般湧來,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他咬著牙,想說的話一字一句地往外蹦著:“……你給我放開!”
“太吵了。”謝停舟關掉水龍頭,緩慢的走近了袁高,沒等對方回應,尖頭皮鞋輕輕的踩住袁高的肩膀,“現在沒功夫收拾你。”
他繞開袁高,走到一個人面前,微微俯下身子,捏住了那人下巴。
對方被迫抬起頭,看著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凶神,腦中有關袁高講述的謝停舟害他住院的事跡再度湧現出來,他下意識瑟瑟發抖,不敢抬頭去看他。
“解烏。”謝停舟沒有給他低下頭的機會,精準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不認得我了嗎?我記得,當年充當罪犯執行官的時候,你的臉色可不是這樣的。”
剛剛,在和袁高身後帶著的那些紈絝貴族們對視的時候,謝停舟就認出了在這群人裡面,是有自己曾經的仇人的。
星際時代,人們的壽命大大延長,當年殺害他們家人的凶手看起來依舊逍遙快活,還能夠笑嘻嘻地站在原地,去欺凌別人。
解烏的臉色倏地變化,像是被人為的打翻了調色盤一般,異彩紛呈起來:“我、我不記得了……”
謝停舟勾起唇角,眼中卻沒有笑意。
下一秒,周遭的精神力壓製陡然加重,解烏感覺自己身上立刻被壓上了千鈞之重的大石頭,幾乎痛的難以呼吸。
謝停舟閉上了眼睛。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在逍遙快活這麽多年之後,再一次面對他的時候,還能輕輕松松的以“我不記得了”這樣拙劣虛偽的借口來搪塞他!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起了殺意。
但是,腦海之中出現了蘭藺的那張冷淡的臉。
那雙紫色的眼睛那麽淺,那麽淡,卻像是能包裹下世間所有的偏執妄念,有著讓他一瞬間就平靜下來的能力。
謝停舟的呼吸緩緩從狂暴安定了下來。
出走的理智緩慢的回歸,他側著頭,有些頭疼的想,不能在這裡殺的。
……蘭藺閣下還在外面等自己。
自己去了這麽久,也許他會擔心。
而且,袁高一行人作為這一次宴會的焦點,要是長時間沒有回來,肯定會有同行的人來找。
到時候,肯定會猜測到他和蘭藺頭上。
謝停舟不害怕自己被詆毀,但是,他害怕蘭藺會受到那些人的異樣目光。
他害怕別人嘲笑蘭藺,說他養了一只會咬人的狼,而不是一隻乖巧的、像謝停舟自己承諾過的那樣忠誠的小狗。
為了避免麻煩……他不能這樣做。
謝停舟垂著眸,許久,他終於說服了自己。
周遭的精神力壓製緩慢的松動。
袁高幾人的臉色從豬肝色變成蒼白,慢慢地恢復成異樣的紅。
謝停舟就靠在瓷磚上,安靜的看著他們幾個像是敗家之犬一般,狼狽地在地上爬行扭動著,像是一條蚯蚓一樣,在已經被他們的口水和眼淚糊得極其肮髒的地面上蠕動翻滾著。
他滿足於欣賞這些他曾經厭惡、憤恨的人的醜態。
可是,謝停舟不知道,自己這種放過他們一馬的行為,在袁高眼中卻變成了因為害怕而做出的退讓和收手。
等到他能喘過一口氣來,袁高才扶著牆,對著謝停舟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口水:“我呸!不過就是一條狗而已……有什麽好能的。你狂啊!你狂的話怎麽不現在就把我弄死呢?你還不是怕了!哈哈哈!”
謝停舟挑眉,心中毫無波瀾,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奉送。
他走到門邊,準備回到蘭藺身邊去的時候,便聽見了袁高的挑釁聲:“呵呵……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呢?看來蘭藺這個賤人養你養得也不怎麽好呢,就是個敢做不敢當的廢物而已,和蘭藺這個身子骨差的要死的廢物簡直如出一轍……”
袁高的話還沒說完,喉嚨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一樣了,呼吸都顯得艱難起來:“你……”
苦艾的香氣再一次飄起,還未結束的酷刑重新開始。
袁高在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那把鋒刃銳利、邊緣還滴著鮮紅的血珠子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再一次懸掛於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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