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蘭藺看上去並不是很想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徑直打斷他:“你就因為這個生氣,還自殘。你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讓我自責嗎?路隨青,我還沒有管夠你嗎,你非要我像路家那群變態一樣,把你的手腳都用鐵鏈困住,縮進一間小小的房間,二十四小時派人輪流看守,只有我才能見到你——除非這樣,你才能滿意嗎?”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蘭藺才從過激的情緒之中掙脫出來。
他似乎是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態度似乎有些偏激,正要道歉的時候,卻聽見路隨青開口了——
“我倒希望是這樣。”路隨青抬起頭,對上了蘭藺的視線。蘭藺怔住,第一次從那雙黝黑的眼睛裡,炳若觀火地看見了裡面含著的痛苦和掙扎。像是一隻被囚禁在無形牢籠之中的小獸物,正祈求著他的注視。
也許是察覺到了蘭藺的愕然,路隨青幾乎是破罐破摔一般,盯著他的眼睛:“比起這樣,我跟願意被你綁起來,關進房間裡,只能見到你一個人。你知道那是為什麽嗎,哥。”
蘭藺直視著他的眼睛,呼吸變得稍稍滾燙:“……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你。哥。”路隨青說。
幾乎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浴室裡的空氣就像凝成了某種膠質,在兩人之間緩慢的流動著。
除了呼吸聲和心跳聲,再無其他嘈雜的聲響,擾亂兩人的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路隨青才聽見了蘭藺給他的回答:“青青。”
他的聲音重新變得柔和,卻讓路隨青感覺到了一種由衷的恐懼:“我覺得這件事情,你需要再想想。”
他說完,就轉過身,離開了浴室。
隻留下了路隨青一個人。
他緩慢地起身,把刺眼的燈光關掉,重新把自己投入了黑暗的牢籠之中。
好像這樣,待在蘭藺這間狹□□仄的浴室中,就像是待在了蘭藺剛剛所說的那間用來囚禁他的屋子裡。
就好像,他從來沒有被放棄過那樣。
也不需要再像蘭藺說的那樣“考慮考慮”,只要安心的待在自己夢寐以求的牢籠之中,等待著蘭藺的關心和愛。
那該多好。
路隨青靠在冰冷的浴缸裡,冷水緩慢地滿上身體,停在了脖頸處。
他好像不怕冷,安靜的看著反光的瓷磚,淡淡的想。
哥哥。
是我先越過雷池的。
可燒死的不是我。
我是被愛淹死的。
……
外面開始下雨了。
雷聲嗡嗡,天空呈現著不詳的墨色。
路隨青最討厭下雨天。
地面和雷聲共振產生的輕輕顫抖,就像是打在他身上的悶棍,疼痛感幾乎有如實質。
他把整個自己都沉進水中,幾乎之剩下口鼻。
熟悉的窒息感、心跳的巨震、肌肉和關節沒來由的疼痛。
心臟的抽痛,肌肉群的痙攣,沉得快要掉下來的脖頸。
他仰面盡力的張著口鼻,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呼吸到更多的氧氣。
但這樣似乎是徒勞的。
路隨青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連世界也拋棄了他。
昏暗得幾乎看不見眼前的任何東西,他伸出手,只能聽見手指劃過冷水時,發出的細碎聲響。
卻看不見沾著水的手指。
那一瞬間,路隨青甚至設想過,是否自己死在這個小小的浴缸裡,在這個與世隔絕的雨夜之中,也不會有人發現呢。
孤獨感如山一般壓倒過來,而失去的視力則加重了這可怕的念想。
他垂著眸,不知是高興還是嘲諷,眼睛微微彎了起來,唇角綻一抹淡淡的笑。
……真可悲。
……
蘭藺是在半個小時後進門的。
別墅客廳的燈仍然隻亮著自己來時開著的那一盞,而路隨青依然不見蹤影。
蘭藺的心微沉,把帶來的裝著雙層草莓塔的袋子放在餐桌上,上樓去找人。
他找了一圈,才在自己的浴室裡找到他。
彼時,他要找的人正仰面躺在浴缸裡,冷水淹沒著他的身軀,只露出口鼻,面色是青白的。濕潤的額發毫無生氣的搭在額頭上,略略遮住了眉眼。
水是冷的,浸泡得傷口上覆蓋著的血液都彌散開來,整個浴缸都帶著淡淡的血色。
蘭藺沒有開燈。
他走過去,輕聲喚他的名字,語氣柔和,和往常任何一次一樣:“青青。你在嗎?”
不知過了多久,路隨青才有了反應。
那雙纖長的眼睫輕輕的閃動了兩下,隨即睜了開來。
不知為什麽,路隨青的動作有些怪異,像是一個溺水的人,看不清岸上的場景。
他的手抓握在滑溜溜的浴缸邊沿,掙扎了許久,才坐了起來。
路隨青垂著眸,像是完成了一件偉業,呼出去的氣息是冷的,可是與冷水相比,仍舊染上淡淡的白。
他伸出手,像是在摸索著什麽,許久,那隻濕淋淋的手掌才握住了蘭藺的手。
可是眼睛望著的方向,卻不是蘭藺的位置。
路隨青垂著頭,像是在懇求什麽東西一樣,語調輕得仿佛能被一陣風吹散:“哥。我好冷。”
“抱抱我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比昨天更牛逼,一萬五,我是碼字皇帝^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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