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現在來實踐下吧。”
常雅給了雲佩清五分鍾。
而這五分鍾內,她一直看著雲佩清,嘗試著捕捉他的神情。
雲佩清思考時是極為認真的, 時不時會蹙下眉, 嘴巴輕輕抿起來,眼神也帶了幾分凝重,敲字時更是一下一下慢慢來, 無比慎重。
這一切都是生動而活潑的, 他分明只是一個正常有著情緒波動的普通人,那個時候的自己,為什麽會認為他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呢?
常雅陷入了回憶當中。
在陽光孤兒院被查出來之前, 她一直以為雲佩清早已經跟著他父母倆一起, 因為車禍而去世。
於是,當接到政府通知時, 她是不可置信且驚喜的,幾乎是馬不停蹄奔到了警察局, 是真心實意想要親自撫養這個孩子,陪伴他一起健康長大。
姐姐對她很好,她想,她對姐姐的兒子也會一樣好的。
這是常雅最初的想法。
可真到了警察局的那一刻,她卻產生遲疑。
那時候她,只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父母早已經失去勞動力,如果再撫養一個孩子,她的擔子只會更重。
但這個念頭隻存在了一瞬間,便被她堅定無比地抹去。小雲是她姐姐的兒子,她一定會承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她到了警察局內。
那時候的常雅想的很簡單,不過是將孩子帶回去便可以,沒想到她被帶到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地方,也生平第一次,領略到了一個顛覆她所有認知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有超能力的。
而她姐姐的孩子雲佩清,便是一名超能力者,有著排山倒海的力量的同時,也有著無法約束的破壞力與災難。
當聽警官說的那一刻,常雅的大腦嗡嗡作響,一時什麽都顧不上聽,腦海裡只剩下了幾個大字——小雲是超能力者,他或許會顛覆自己原本平靜的生活。
常雅跟她姐姐性格不同,她是相當謹慎,也相當向往平靜的一個人,尤其是在姐姐旅遊路上出車禍死去,她更不願有什麽意外出現。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雲佩清居然成了那個意外。
如果說到了這個時候,她內心的疑慮增大,而當她下到地下最低層,看見了年幼時的雲佩清手上凝出不符合常規的耀眼白光,朝著遠方的“人”一揮而下,那個“人”瞬間被炸得血肉模糊,成為一團血色的漿糊時,她真的動搖了,也是真的感到膽顫。
警官嚴肅的聲音還在一旁響起。
“雲佩清的前途不可估量,雖然年紀還小,但他會成為國家最鋒利的一把利刃,是屬於人類的寶藏,也或許是人類唯一的希望。”
“小姐,如果你真的要將他帶回去的話,或許會面臨想也想不到的危險,我勸你謹慎。”
常雅聽見自己恍惚的聲音響起:“……我、我會好好考慮的。”
兩人的談話斷斷續續的,常雅也了解到一些關於雲佩清這些年的情況。
他似乎還挺適應在陽光孤兒院的生活的,但三年來,雲佩清從未哭過,也從未為別人而感到難受或者悲傷。
通過其他小朋友的講述來看,雲佩清是很特殊的存在,那裡的研究人員對他另眼相待,好吃好喝供著,似乎是與其他人格外不一樣。
而這些話在外人聽來,便有了助紂為虐的嫌疑。
常雅開始搖擺不定。
警官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凝重:“我們對他進行了一些心理學測試,據專家來說,雲佩清極有可能是反社會人格。”
反社會人格,多麽殘酷的字眼,似乎如此輕而易舉便宣告了一個人最終的宿命與結局。
“……還有嗎?我還想知道更多有關小雲的事情。”
這時,警官突然有些猶豫,說出來的話模棱兩可:“但是,我們通過一些特殊手段,得知了雲佩清的重要性,他對我們而言,絕對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常雅傻愣愣點頭。
也正是這個時候,雲佩清終於從裡面走了出來。
雖然裡面是虛擬投影,但似乎太逼真了些。
逼真到裡面那一天模糊的肉塊依然存在,而濺射在雲佩清白色衣服上的血跡星星點點的,宛如一副白卷上難看的汙點,始終讓人無法忽略。
他的臉白生生的,卻沒有什麽神情。也許是剛剛經過一場戰鬥的原因,他周遭縈繞著一股孤寂和肅殺,給人的感覺相當疏遠,也相當有震懾力。
常雅本來想了一籮筐的話要說,可真當面對沈平澤時,她卻像是被堵了喉嚨一般,一個字也憋不出來,看著他慢慢靠近自己,仰著腦袋,冰冷冷說了一句:“你是我家人嗎?”
常雅說不出來話,乾脆點了點頭。
“嗯。”雲佩清很輕一聲,隨後就不說話了,隻一直用著黑漆漆的眼眸看著常雅。
而那時候的常雅,隻認為毛骨悚然。
當然,最後常雅還是咬牙將雲佩清帶回去住了一段時間,只是後面發生了一些意外,雲佩清才再次回到異端局。
常雅收回思緒,為當年的事而感到無比的後悔與懺悔。當年的她,真不堪為一個人,為一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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