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進一步擴大,但不至於穿透整個手掌。
這樣的痛對他來說微不足道,好像早就已經習慣了似的。
一旁的李當心“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瘋了?不知道痛的!”
大概是因為沈笠的臉上始終充斥著不諳世事的迷茫,讓她有點恨鐵不成鋼。
雨勢逐漸變大。
不能在室內停留,但在外面逗留,同樣是死。
紅毛從路邊扯了塊鐵皮招牌頂在腦門上,指著停在路邊的一輛車。
“先去車裡躲一下!”
不能待在室內,但並不代表他們不能躲在車裡。
這些人說不上身經百戰,但好歹也都完成了幾次派件任務,求生經驗豐富。
紅毛敲碎窗戶,翻進駕駛座接線,動作熟練一氣呵成。
“好厲害!”沈笠一句話把紅毛誇上了天。
剩下的人被推擠著塞進狹小的後車廂。
他們現在得盡快找地方躲雨,雖然現在暫時安全,但隨著雨勢變大,車頂遲早會被腐蝕。
“開車!快開車!”後排的人在催促,紅毛咬咬牙踩下了油門。
沈笠以一個蜷縮的姿勢被塞在後座中央,左邊擠著的李當心手忙腳亂地拿鐵皮堵住破碎的車窗。
右邊的社恐人低頭瘋狂啃指甲,亂糟糟的頭髮遮住眼睛,這樣的環境讓他很不自在,焦慮到幾近爆發,恨不得下一秒衝下車去一心求死。
所以李當心一邊堵窗,一邊還要給她哥做心理疏導工作,讓他忍耐一下。
前排紅毛握著方向盤動作大開大合地炫車技,把車開地東歪西扭。
副駕駛上的瞎子強忍著吐意和他吵架:“車技這麽狂野是跟誰學的?教你開車的人還健在?”
紅毛雙手脫離方向盤桀驁地回嘴:“你行你上?你來!你來!”
只有沈笠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周圍的慌亂,恐慌,焦慮,暴躁好像都與他無關。
明明身在局中,卻始終格格不入。
這就是他一直向往的“普通人”的生活?
這種情況下,普通人是什麽樣的表情?他仔細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蹙眉,睜大眼睛和嘴巴,是驚恐還是慌張?
沒有鏡子,他模仿地不倫不類。
前排開車的紅毛爭吵之余,瞄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一臉見鬼的樣子吼道:“喂!老實人,你在幹什麽?”
逃亡的眾人一下子靜了下來,幾道目光落在沈笠身上。
“在學著怎麽變緊張。”沈笠乖乖回答道。
紅毛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無語到極點。
“緊張還需要學?”
水到渠成的事兒還需要特意學?
紅毛腳踩油門,猛擰了一下方向盤,避開雨幕中的血人。
後座的眾人像台風天倒伏的麥子,身體因為慣性,一會兒倒向左邊,一會兒倒向右邊。
“你看看外面,屍橫遍野,多少人在雨裡哀嚎。”
根據他們之前對沈笠的觀察,他是會笑的,頂多有點遲鈍,不是那種麻木到沒有任何感情的人。
強是強,但缺根筋,這點很致命。
“我們和他們的處境一樣,再找不到躲雨的地方,就得死,渾身的皮膚潰爛在雨裡,連骨頭渣都不剩,你想想,你快死了,變得跟路邊這些屍骨一樣慘,緊張不?”
紅毛覺得自己是在幫助他認清現實,想著活命要緊,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可沈笠卻搖了搖頭。
“不緊張。”
因為馬路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玻璃頂棚的公交站台,那裡不算室內,也可以避免被硫酸雨腐蝕,只要他能把車靠邊停,大家就是安全的。
車身咯噔了一下,不知道碾到了誰的屍骨。
生死攸關他都不緊張?紅毛手心都是汗,“那我要說,我沒駕照,隻開過碰碰車,接線也是前陣子剛學的,誤打誤撞上了駕駛座,你一誇我,我膽子就大了,這是我第一次開車,你緊不緊張?”
紅毛在一片罵聲中看到沈笠皺了一下眉。
紅毛喜出望外,“你們看!他緊張了!他會緊張了!”
眾人:“艸……停車,狗東西!給老子停車!”
紅毛一腳刹車一腳油門,一邊漂移一邊大喊道:“來不及了,抓穩!”
前面的路口已經被堵死了,幾輛車連環撞在一起,還在冒煙。
紅毛車速很快,根本刹不住,只能按照開碰碰車時的手感,臨時調轉車頭。
“砰!”
後座的人猛晃一下,幾乎被甩飛。
碎玻璃擦著臉頰飛濺,留下鮮豔血痕。
車撞上路燈,總算停下來了。
車頭硝煙一片。
車內動靜全無。
沈笠頭昏腦漲地坐直身體,前額劃破的傷口還在往下滴血,半張臉上殷紅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可能幾分鍾,可能更久。
好消息是,雨已經停了。
壞消息是,清醒的人只剩他一個。
他迅速檢查了一下所有人的狀況。
李當心只是昏迷,沒什麽大礙,李一心腿斷了,前座的紅毛肩膀上扎著幾片碎玻璃,應該只是皮外傷。
副駕駛座的門開著,瞎子不知所蹤,大概覺得他們不靠譜,提前跑路,先溜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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