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無法與他感同身受,只能通過他掙扎到幾乎變形的手指,來推斷他此時遭受的痛苦。
他隻掙扎了一小會兒,整個人就開始失水。
最後臉頰凹陷,骨節錯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化為一具乾屍。
少年神情冷淡地看著這一幕,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折斷一截手臂和腿骨,再踩一下徹底塌陷的胸腔。
他的骨骼太脆弱了,像戈壁灘上被烈日暴曬過的胡楊木,三兩下就被踩碎。
無數微小的塵埃飄蕩起來。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不算難聞的微妙氣味。
少年隨手撿了幾根肋骨,一條斷腿,轉身丟進篝火“添柴”。
加入燃料後,焰苗高漲。
被篝火照亮的地方向外蔓延了一些,但光亮之外,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
魚千千和宋不馭瞪大眼睛,面露驚恐。
好端端一個人就這麽死了?按照順時針順序的話,馬上就輪到他們了!
少年沒說話,他好像很貪戀篝火帶來的溫暖,一邊烤火,一邊把目光轉向另一個人。
因為剛才小個子男人的死亡給下一個人帶來了足夠的思考時間,所以輪到下一個眼鏡男的時候,他已經胸有成竹了。
“浮誇。”
輪到宋不馭了,他飛快地把那三個詞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南瓜,荷花,浮誇。
顯然是個詞語接龍遊戲,他們所說的每一個詞都是押韻的,且都是兩個字。
感受到少年的緊盯著他的目光後,宋不馭遲疑,試探性地說了一個詞:
“王八?”
少年的視線掠過他,看向魚千千。
雖然在此之前心裡面已經有了猜測,但經過宋不馭的試探後,魚千千也立刻確定了現在的情況。
他們在詞語接龍,第一個字必須是第二聲調,第二個字必須是第一聲調。
“曇花。”
魚千千身旁的大塊頭很有眼色地接了下一個詞:
“菊花。”
輪到沈笠了。
宋不馭緊張地看著他,這家夥從剛才開始到現在,一直在打瞌睡,不會真的要折在這兒吧。
他知道遊戲規則嗎?
他想好自己要說什麽詞了嗎?
他倒是想開口幫他說幾乎話,但是規則不允許吧。
他是真的愛莫能助了。
而且現在也不是擔心沈笠的時候。
如果這個詞語接龍一直繼續下去,那麽他們能想到的詞匯就會越來越少。
到時候說不出,遲早也是被踩碎,逃不出被當成柴火燒掉的宿命。
輪到沈笠的時候,樹洞裡忽然安靜了下來。
沈笠半夢半醒間,察覺到一絲落在他身上的惡意,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迷蒙地抬頭,盯著篝火旁的少年看了看,一如既往地毫無眼色,甚至無視遊戲規則,忽然說道:
“這個遊戲很無聊,我不想玩。”
其他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
他怎麽敢這麽說話!
所以剛才有人被當成柴火燒掉的場面他是沒看到嗎?
對了,他一直在打瞌睡,不知者無畏。
那個少年也沒想到沈笠會這麽說。
他的眼神中流露著殺意,隻一眼,地面上就有一些細小的藤蔓和枝乾朝著沈笠蔓延過去。
這些藤蔓和枝乾剛才也是這樣藏在黑暗中,抽幹了那個人的血,把他變成乾屍,化為木柴的。
沈笠一臉無畏地坐著。
他體內有封印加持,一般邪祟很難近他身,吸他血。
他雖然遲鈍,但不傻,已經感受到了周圍那些蠢蠢欲動的東西。
沈笠看了一眼篝火,喃喃了一句:“火小了。”
他伸手在黑暗裡隨手扯了一截藤蔓和枯枝。
那一截藤蔓被他抓在手裡,像蛇一樣扭啊扭地很不安分。
沈笠看著纏在他小手指上的藤蔓,似乎並不意外為什麽這些藤蔓會這樣。
在沈笠的世界觀裡,藤蔓會動,會吸血,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藤蔓怕火,於是他非常有技巧性地把纏在自己手指上的藤蔓靠近篝火,再一一解開,扯成幾段,丟進篝火添柴。
完事兒後還拍了拍手,撣了撣灰,面色如常地問少年:“你在槐樹下埋了多少年了?”
少年本來是一副掌控全局,生殺予奪的模樣。
被沈笠忽然這麽一問,臉上露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迷茫感。
“十年還是二十年,已經忘了。”
他是真的在認真思考,但他在黑暗裡渡過了太多歲月,關於“時間”這個模糊的概念已經完全破碎了。
一天有多長,一年是多久,早就分不清了。
只能用一句話概括:
“反正,很久很久了。”
沈笠剛才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確定了他是被埋在槐樹下的陰靈。
這麽多年早就和槐樹融為一體了。
槐樹把他的屍體化為養分,樹底的陰氣滋養出陰靈。
陰靈不能離開槐樹的根系范圍,地底太冷了,所以他一邊守著樹洞裡的這團篝火,一邊幫助槐樹尋找更多的養料。
雙方互利共生。
“你想離開這裡嗎?我可以幫你把屍骨挖出來,讓你脫離槐樹的掌控。”
少年想了想,還是決定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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