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更年輕一點的自己什麽也沒回應,只是看似無所謂的一笑。其他人在憧憬著附和,只有站在隊伍末端的一個女生,忽然看向自己,若有所思。
眾人散開時,女生追上來。
“當初如果不是你在巨輪上救我,我走不到今天……我們是朋友,對吧?”
彼時他正忙著構思聖器的計劃,隨意點了下頭。
繼續邁開腳步前,更年輕一點的自己想了想,還是轉過身說了句:“虞晚,你不是對過副本有陰影?說不定直接去新世界更適合你。”
虞晚。
破碎的畫面中,周祁安瞳孔微縮,他想起來了,那個女生叫虞晚。
自己終歸沒有做到面面俱到,當初他只是提醒了一句早點離開這裡,卻沒有料到一個關系不算太密切的人,會在自己離開後嘗試遊說其他人,站在反對陸肄遠的一邊。
某種意義上說,虞晚著實不算太聰明,她過於重感情,高估了其他人的人性,認為還會有人讚同她,同時又對曾經的隊友們抱有不切實際的期盼。
冷汗浸濕衣服,周祁安面色慘白,雙眼不禁緊閉。
往昔的回憶還在不斷閃現。
他也想起了賀陽,兩人也曾經一起並肩在副本裡戰鬥,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中,移植玉佩的苗條女人,想起了對方的名字,想起了她曾經還打趣地喊過自己‘小祁安’……
斑駁的記憶中,熟悉的面孔在一點點面目全非。
周祁安低著頭,捂著耳朵,似乎要堵住攝魂鈴的余音。
然而這玩意本身就是為了對付他,想要刺激他的記憶,後遺症不是一時片刻能夠消除。
雨後濕漉漉的頭髮,在垂頭的瞬間,遮住蒼白汗濕的額頭。
過了許久,掙扎般的疼痛終於稍稍散去些時,周祁安勉強抬眼,看著陸肄遠的目光愈發冷漠。
這位曾經沉穩持重的隊長,在移植文物後,思維徹底被怪物同化,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
在帶隊逃出了危機四伏的副本後,他又帶著所有人走向了末路。
‘瘋子。’
周祁安疲憊地閉了閉眼,只能想到這兩個字形容。
雨漸漸小了,斷斷續續砸在血棺材上。
被攝魂鈴擺了一道,周祁安腦袋現在還有幾分暈沉。
失去領頭的金縷人後,白骨軍團很快潰散,不堪一擊。外面的嘈雜減弱了很多,預示鎮子上的混亂逐漸平息。
風過雨停,天空最後一片厚重的烏雲消逝,小鎮又恢復了日常灰蒙蒙的靜態。
不知過去多久,周祁安正在困倦地休息,有光芒驀地出現在陸肄遠周圍,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這次體內的文物投射出的光芒黯淡了很多。
先前還像一隻病弱小羊羔,恢復了些精力後,周祁安第一時間跳下車。
這是離開文物世界的前兆。
沈知屹他們出來了!
目睹他的活力四射,羊首人臉黑得能滴墨。
片刻後,隨著光芒一散,沈知屹等人重新出現。
和進文物世界前區別不大,沈知屹衣服上沒有一絲褶皺,更別說什麽血跡,仿佛他真的只是去旅遊參觀。淺色的頭髮和眼睛在霧蒙蒙的環境中,整個人顯的格外不真實。
不需要過多言語,雙方間一個最普通的眼神交換,周祁安就知道成功了。
眾人手上的法器對比之前,也有了些不同。
譬如透過法鏡的鏡面,可以隱約看到裡面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明顯拘了一道魂魄。
沈知屹關注點在周祁安淋雨這件事上,還有衣服後淡淡的血漬,在文物世界沒有太多情緒變化的一張臉,此刻反而擰了下眉頭。
然而看到周祁安視線飄忽不定,試圖蒙混過關的笑容時,他心又軟了下來。
“噗——”吐血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視。
連續兩次拉人進文物世界,第二次還拉了一票人,對陸肄遠而言也是個不小的負擔。
周祁安看過去,第一反應是這人血真厚,感覺吐不完似的。
末了他輕歎了口氣。
接下來本該是這位自認高人一等的捕鯨者協會會長,像是過往副本裡的每一個失敗boss那樣,瘋狂詛咒自己,同時訴說著憤恨和不甘。
因為默鎮很多話說不了,直接導致此刻院子裡異常沉默。
羊首人沉默地乾瞪眼,陸肄遠死死凝視他,應禹蹲牆角研究有沒有可以帶走的建材,剩下的隊友在梳理個人任務進度。
最終還是沈知屹把紙筆丟去陸肄遠面前,讓他筆述。
“……”
喉頭一陣腥甜,這一次陸肄遠是差點被氣吐血。
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記不清受過多少次屈辱。
看著還在對周祁安施展治療的大學生,以及圍在對方身邊的那些人,想到自己接二連三被殺害的協會成員,男人一雙眼睛幾乎也要跟著滴血。
憑什麽?
如果不是他,他們也不會被裁員。
然而到最後,周祁安卻踩在曾經隊友的屍體上,得到了一切。
拘禁在體內的另一道魂魄被沈知屹強行借助法器收走,這倒是減輕了一些來自文物世界的傷害,自從周祁安激活萬能門卡,陸肄遠的文物世界險些被陰氣撐爆。
他用完好的那隻手,捂著胸口,彎腰又嘔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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