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校醫第二次強調的時候,聲音陰沉了不止一個八度。
校醫的話像是聖旨,周祁安根本控制不住,順著聲源處遞過去。
校醫拿到刀後,好像停頓了幾秒,盡管看不到,周祁安也能感覺到那股視線正注視著自己,他總覺得對方下一刻便會揮舞著刀鋒過來,把自己大卸八塊。
強忍住逃跑的衝動,周祁安定定站在原地。
終於,那股視線消失了。
周祁安還沒松口氣,突然感覺到右肩一疼,他可以確定右邊沒有站人,然而疼痛感還在不斷加深。
那是一種,被一點點割傷的疼痛。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咬緊牙關,摸著手術台邊緣朝前移動。骨節分明的手指從病人的身軀一路向上,最後兩根指頭扒拉開病人的眼皮。
頭頂無影燈開著。
這是校醫室唯一的光源。
病人無神的瞳孔裡,映照出周祁安現在的樣子:一具無頭的怪物,腦袋被連根砍斷,脖子上的神經像是茂密的電線,違反常識地垂下來。
很長,千絲萬縷。
沒有腦袋,但他為什麽能看見?聯系身上的疼痛感,周祁安證實了先前的想法,也是唯一的可能。
——正躺在手術台上的人才是自己!
軀體似乎保有一定的意識,有點像是麻醉清醒,但是大部分意識還是聚焦在無名殘屍上。意識的分離導致周祁安沒有辦法召喚道具。
忽然,恨意從心臟中滋生,周祁安控制不住地抬起手,竟然開始陪著校醫解剖自己的身體。
“該死,他該死……”刀尖劃過另一邊的肩胛骨,疼痛源源不斷地反饋給自身。
周祁安覺得快要瘋了。
那種想要把自己身體千刀萬剮的念頭不斷增加。
噗呲。
刀沒過肉的聲音聽得格外清楚。
由於另一隻手扒拉著眼皮,導致握刀的手不穩,鮮血糊了滿掌心。
他為什麽想要傷害自己?
瞳孔中映照的無頭屍體個子有些矮,手腕處紋著十字架。
打乒乓球時把腦袋打飛出去的俞天,擁有類似的紋身。
周祁安終於理清了邏輯。
玩家死前如果對某人懷有強烈的恨意,死後很有可能會化鬼展開報復,類似的事情他早已見過不止一次。
盡管周祁安很努力地和自殘意識進行搏鬥,但附在殘軀上的終歸只是自己的一小抹意識。和澎湃的恨意相比不值一提,而且他發現,一旦產生這種意識搏鬥,自己便瀕臨在爆發邊緣。
甚至有種要飛蛾撲火襲擊校醫的衝動。
校醫陰惻惻笑道:“這是來自願獻血的孩子。”
除了開刀,周祁安身上還插著幾個管子在抽血。
“有奉獻精神的孩子,他的身體將會做成標本……”
手術台上的青年上衣被脫掉,薄而勻稱的肌肉上多出好幾道裂口,無影燈下,可以清楚看到裡面的血肉組織。
周祁安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但是可以從疼痛想象到現在的慘不忍睹。
這鬼地方生存環境果然比教室惡劣了好幾倍。
“世間百毒,五步之內必有解藥。”
周祁安強行冷靜下來,他敢來校醫室,也是因為這句補償線索的提示,一定有什麽方法能擺脫目前的狀態。
能克制校醫的東西,就在附近。
由於半昏迷的自己是仰面朝天的狀態,周祁安只能拚命憑借記憶來回想校醫室的樣子。
藥品櫃,辦公桌,還有就是手術台。
這是大三樣。
解藥只是一個代指,未必和真正的藥物有關。
思考的功夫,校醫還在用刀劃拉著皮膚,他的動作很遲緩,一開始是皮,現在滲透到肉,如果再耽擱下去,無疑就是骨頭。
天崩開局!腦崩開局。
周祁安想要深吸一口氣,吸進去的只有涼風。
看他朝辦公桌挪動,校醫還算溫和的語氣驟然拔高:“你要去哪裡?”
和剛剛一樣,周祁安意識附著的軀體無法違背校醫的命令,主動停下。
好,好。
這麽玩是吧?
“嗬……”
斷裂的氣管裡竄出奇怪的血泡和風聲,就像是在笑。
沒錯,如果現在有腦袋,周祁安的面部表情一定是笑著的。
他索性放棄和意識搏鬥,當他這麽做得時候,對殘軀的掌控權反而加深了。那些電線一樣垂下來得神經可以自由延伸。
周祁安靜靜著配合校醫,嘗試控制著神經去代替雙手搜索校醫室。
皮肉一點點外翻,一般人配合他人解剖自己軀乾,精神估計已經崩潰了,對於有麻醉清醒前科的周祁安而言,還能忍。
校醫手突然向下一壓,刀鋒入骨。
周祁安感受到一陣劇痛。
“啊!”發出叫聲的卻是校醫。
“嗬。”斷頸血管裡的氣泡又開始咕嚕嚕地冒。
【骨毒】。
這是在金淘淘米鋪得到的賜福,任何零距離或者負距離觸碰到他骨頭的怪物,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汙染。
周祁安滿意地讚美自己:
大郎,你終於可以毒死別人了。
校醫手腕詭異變得烏青,一時疼得差點都站不穩。
骨毒不知道能持續多久,周祁安憑借記憶,朝辦公桌走去。桌子上只有幾本病歷,他看不見,拿了也無用,轉而又開始胡亂在抽屜內翻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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