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關切,喻澤川已經忘了多久沒感受到這種來自陌生人的善意。監獄裡有的只有血腥、欺壓,辱罵,鬥毆。他回過神來,悄無聲息攥緊袖子裡的刀,低聲吐出了一個字:
“好。”
喻澤川本來就打算殺了陸延,現在對方自投羅網,他沒道理拒絕。
蔣博雲的這個小情人,比想象中要愚蠢。
就這樣,陸延把面前這個“凶手”領回了家。他帶著喻澤川上樓,推開出租屋的門,客廳暖黃色的燈光柔柔暈開,遠比外面被冰冷裹挾的黑夜要溫暖許多,讓人不自覺松懈了神經。
“家裡有點亂,別介意。”
陸延把雨傘隨手放在鞋架上,轉身看了眼喻澤川,“你身上都淋濕了,我給你找一條毛巾擦擦吧。”
陸延語罷走進浴室,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條沒用過的白毛巾,同時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全然沒注意到一抹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後,潮濕的氣息險些將他淹沒。
“先生,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一道冰冷低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激得人頭皮發麻。
陸延微微一頓,從鏡子裡看見了喻澤川滿懷惡意的打量,心想當然見過了,你剛才在這裡殺了我呢:“是嗎,不過我記性不太好,見過也會忘的。”
“我叫陸延,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喻澤川又問:“你一個人住麽?”
陸延“嗯”了一聲。
喻澤川站在陸延身後,盯著鏡子裡屬於自己的、那張破損的臉,忽然笑著歎了口氣:“真可惜,陸先生,你的臉這麽漂亮,我以為你一定有伴侶了。”
他精壯的身軀緊貼著陸延後背,一柄匕首從袖子裡悄然滑落至掌心,刀尖遊移著、思考著,該以怎樣利落的姿勢刺入這具血肉之軀,帶來最大的痛苦。
然而陸延卻忽然轉頭看向喻澤川,他的發絲輕輕略過後者鼻尖,彼此的距離近到呼吸可聞:“是嗎?”
喻澤川的內心深處燃著一簇沉寂的星火,這種名為仇恨的火苗仿佛可以灼燒世間一切東西,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生動豔麗得驚人。
陸延笑著注視喻澤川,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楚映出了男人的模樣,乾淨得不含一絲雜質:“可我覺得,你更漂亮。”
刀尖一頓。
外間雨聲滂沱。
第3章 遺言
如果不是陸延的語氣過於認真,喻澤川一度會覺得他在嘲諷自己,短暫幾秒的靜默後,他忍不住冷冷開口:“陸先生,你也許在開玩笑。”
“不,我沒開玩笑。”
陸延乾脆轉過身面對著喻澤川,不知是不是因為身患重症的原因,他的身上總是比別人多了幾分瘦削的病弱感,襯著那張俊美的面龐,漩渦般引人深陷:
“我如果有像你這樣的對象,可舍不得讓他一個人在樓下孤零零地淋雨。”
陸延笑吟吟的,像是在打趣。
喻澤川聞言扯了扯嘴角,卻連個假笑都做不出來,大概他自己也覺得諷刺,蔣博雲這個正牌伴侶把他送入監獄不聞不問,多年後得到的唯一關懷居然來自陸延這個“情敵”。
喻澤川想起面前這個人是蔣博雲的小情人,心中譏諷愈甚:“你真的沒有對象嗎?”
陸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手中乾燥的白毛巾遞給了他:“晚上聊這種問題可是很容易讓人傷心的,也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
所以,請不要大意地讓他活到第二天吧。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陸延的舉動總算暫時拍滅了喻澤川心中升騰的殺意。喻澤川皺了皺眉,將那柄匕首重新藏了起來,接過白毛巾一言不發地走出浴室,胡亂擦了擦頭髮。
陸延雙手插兜走到他身後,關切提醒:“要不要換身衣服,你的外套都濕透了。”
喻澤川似乎很反感有人站在自己身後,當陸延靠近的時候他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立刻拉開距離:“不用。”
陸延微微搖頭:“發燒了怎麽辦?”
喻澤川有些想笑,陸延只怕不知道他已經死到臨頭了吧,居然還有心情管他會不會發燒:“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從來沒生過病。”
“那就好。”
陸延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他走到穿衣鏡前一顆顆解開了自己的襯衫扣子,當喻澤川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男人線條流暢的身軀已經徹底暴露在了空氣中。
喻澤川臉色難看:“你做什麽?”
陸延像是這才反應過來房間還有第二個人似的:“不好意思,我的衣服淋濕了,穿起來有些不舒服,你可以坐在沙發上回避一下嗎?”
原身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這間出租屋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說是客廳,其實就是在床旁邊擺了張沙發,實在沒什麽多余的地方可以回避。
喻澤川看了眼自己濕漉漉的衣服,最後沉默走到窗邊,轉身背對著陸延。
陸延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短暫出神了片刻。哪怕喻澤川走到這種窮凶極惡的地步,骨子裡的教養還是難以磨滅,假如沒有蔣博雲,對方也許還是那個風光霽月的貴公子。
所以陸延越想越覺得離譜,對方難道不應該先去殺蔣博雲嗎,為什麽要在他家樓下蹲著?
喻澤川不知道陸延心中的想法,他注視著窗外模糊的雨景,注意力卻全被身後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吸引了過去,控制不住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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