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會議室坐了太多人,話筒那邊的聲音略顯嘈雜,直到總院長開口說話,眾人這才漸漸靜默下來,陸延耳機裡一時只能聽見那名老者的聲音:
“據可靠消息,汙染區深處或有大批遊蕩者聚集,伺機對人類發動戰爭,它們規模龐大,遠遠超出任何一次突襲,極可能在紅月消失後開始動手。”
陸延閉著眼睛倒在椅背上,不用說,這條消息肯定是邢淵帶去的。
台下有人不以為然:“據歷史記載,遊蕩者曾經不下千次對我們展開襲城,這次規模雖然龐大,但也不一定無法戰勝。”
話筒因為聲音過量發出一陣刺耳的嘯叫,總院長直直盯著說話的那個人,沉聲反問道:“如果我說司鐸已經蘇醒了呢?”
“嘩——!”
這個名字一出就像投石入水,原本寂靜的會議室頓時掀起一片驚濤駭浪,大家震驚對視,顯然有些無法消化這個消息,七嘴八舌討論道:
“怎麽可能?!”
“司鐸不是已經死了嗎?”
“它怎麽可能還活著?!”
總院長的臉色早已疲憊到極點,他閉目捏著鼻梁,拍了拍桌子示意眾人安靜,身後的虛擬顯示屏投放出一段略顯老舊的歷史資料:
“司鐸並不是普通的怪物,他曾經一手創造了遊蕩者,早已具有人類的思維與智慧,但具體形態仍未可知。”
“數百年前,他曾率領遊蕩者試圖攻陷棲息城,那也是歷史上的第一次襲城,人類一度在那場浩劫中瀕臨滅絕,直到天空城忽然出現才讓我們有了避難之所。”
曾經見證歷史的先輩早已死去,而活下來的人只能通過寥寥數語去填補當年的故事。
那時的魔鬼城並不叫魔鬼城,
她的名字叫做棲息城。
誰也說不清人類是如何活下來的,或許是神明慈悲,或許是命不該絕,天空城出現之後,殘存的人類躲在雲端避難,而那一天地面忽然出現數不清的炎炎烈火,瘋狂炙烤著一切活物,遊蕩者也因此灰飛煙滅。
城市地面裂開一條縫隙,將司鐸封入其中,那片區域至此荒廢,變成了無人踏足的汙染區。
後來人類逐漸覺醒異能,重新建設城市,只是一切的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棲息城變成了魔鬼城,他們的手腕上憑空多出了一串虛擬數據,以生命作為貨幣,以壽命區分貴賤。
他們都以為司鐸死了,但沒想到對方居然只是陷入了沉睡。
人類能夠多次驅除遊蕩者,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那些怪物並沒有開啟靈智,輕易就可以用武器誘捕,但如果有了司鐸的指揮操控,他們能佔到的優勢將少之又少,說是滅頂之災也不為過。
驚慌,無措,害怕,不安,絕望,死寂。
會議室不知何時靜了下來,連針尖落地的聲響都能聽見,最後不知是誰臉色難看的詢問道:“消息準確嗎?”
總院長緩緩閉目,面無表情道:“準確,它們預計紅月之後就會行動,司鐸目前藏身在汙染區,附近守護著數不清的高階遊蕩者,我們派去的探測儀器無一例外都因為能量場干擾被損毀,無法得知任何消息。”
“研究院不是一直在測試P.B屏障嗎,之前的實驗中這種能量屏障完全可以有效阻擋遊蕩者入侵,如果使用在戰場上……”
總院長冷冷打斷道:“P.B屏障所耗費的能源有多麽昂貴稀少你知道嗎?!以我們目前的技術,屏障覆蓋面積最多只能達到天空城的三分之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天空城起碼有三分之一的區域得不到安全保障嗎?不,不……
這意味著魔鬼城將徹底從人類的領土中割舍,這意味著那片土地、乃至那片土地上生存的人類,都將被同胞舍棄,徹底湮沒在歷史的塵灰中。
莫教授率先拍桌而起,他胡子花白,氣得臉部神經都在不正常的抽搐:“什麽意思?!難道魔鬼城的人我們就置之不理了嗎?!”
旁人低聲解釋:“莫教授,天空城早就人滿為患,魔鬼城的人口總數是天空城的兩倍還多,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我們也只能顧全大局……”
“嘩啦——!”
莫教授聞言忽然憤怒將旁聽資料撕了個粉碎,幾個學生拉都沒拉住,只見他冷笑連連道:“兩倍嗎?我看不止吧!魔鬼城的人數在歷史上比天空城要多出十倍都不止,現在居然只剩下兩倍了嗎?”
他一字一句錐心責問著所有人,聲音在會議室上空響起,振聾發聵:“你們知道剩下的人去哪了嗎?你們知道這些年魔鬼城死了多少人嗎?!什麽叫顧全大局?什麽叫萬不得已?!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聽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你們直接說讓窮人去死,我老頭子還聽得更清楚!”
總院長出聲勸道:“莫老,現在事態沒嚴峻到那個地步,我們還在商議對策……”
“商議個屁!”
莫老氣得臉色漲紅,憤怒責罵道:“你們年年商議,年年對策,結果呢?!魔鬼城永遠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他們活在地底下,他們是窮人,你們活在雲端上,一個個都變成了畜生!!”
總院長的眉間出現了深深的溝壑,他拉開椅子起身,臉上滿是自責愧疚:“莫老,就算我們把天空城的人都趕出去,讓魔鬼城的人都搬進來,也總有三分之二的人類顧及不到,這場戰爭一定會死人,或者說注定會死人,區別只在於死的是誰,我這個總院長無能,讓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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