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無咎望著陸延握住自己腳踝的手,只見對方十指骨節分明,比尋常人要修長一些,手背上淺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無端透出一種冷淡的性感。
雖好看,卻也狠心。
陸延日日都用這雙手割開自己的皮肉,掰斷腿骨,不見有絲毫不忍。
不知人是否也如那雙手一般涼薄冷漠?
應無咎心不在焉,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還是老樣子。”
陸延聞言眉頭微不可察皺了一瞬,按理說他給應無咎祛除火毒也有一段時間了,就算沒那麽快痊愈,也該有所好轉才對,他試探性捏了捏應無咎清瘦的小腿:“尊主可能行走?”
應無咎輕輕皺眉:“不能。”
“怎麽會這樣……”
陸延疑惑自言自語,心想難道是自己本事沒修煉到家?這樣可不好,萬一讓應無咎以為自己是個招搖撞騙的廢物就不好了,斟酌著安慰道:
“許是屬下修為低,速度慢了些,尊主莫要心急,您福澤深厚,定然會早日痊愈的。”
應無咎似乎有些淡淡的不悅:“你哪裡看出來本尊心急了?”
不心急?不心急應無咎還讓他天天來這裡上班打卡?還一天打三次?
陸延心裡覺得玩味,面上卻不顯,仍是恭恭敬敬答道:“尊主何等人物,自然不會魯莽急進,是屬下失言。”
他語罷將應無咎的褲子輕輕挽起,像往常一樣祛除火毒,只是正準備劃開皮肉傷口時,動作卻微不可察遲疑了一瞬——
他給對方治傷沒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了,雖然有術法可以讓傷口複原如初,但次次都掰斷骨頭,不可謂不折磨。
要知道應無咎只是疼得無法起身,可不是真的失去知覺癱瘓了……
應無咎見陸延遲遲不動,敏銳察覺到了什麽:“怎麽不動手?”
陸延回過神:“哦,沒什麽,就是屬下怕動手沒輕沒重的,不小心傷了尊主。”
應無咎眼眸微暗,心想這人已經傷了那麽多次了,現在才反應過來怕麽?他閉目收回視線,薄唇緊抿,清冷得像一捧積雪,偏又喜歡穿刺目的紅衣:
“斷骨之痛尚能愈合,不是誅心之事便好。”
陸延無法品出這句話背後的深意,他靜默不語,只是將手輕輕覆在應無咎的小腿處,淡藍色的光芒氤氳,驅散了灼熱的疼痛。
其實不斷骨也能治,只是隔著皮膚,效果慢些、也更耗神些。
應無咎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聲音卻洞悉一切:“怎麽,今日不敢斷本尊的骨頭了?”
陸延聲音遲疑:“不是不敢,是……”
是什麽呢?不忍嗎?
他自己也說不清,未盡的話到底沒說出口,轉而換了另外一句:“這樣也能治,只是成效慢些,骨頭斷的次數多了也不好,尊主先養養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應無咎從陸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情緒,似憐憫,似不忍,他藏在袖中的手悄無聲息攥緊,看似不動聲色,其實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了掌心。
魔域尊主,豈受人憐?
應無咎這輩子被人恨過罵過,笑過斥過,就是沒被人憐憫過,他應該感到屈辱才是,事實上他也確實感到了屈辱,但不知為什麽,所有情緒積壓在心口,對著面前的人偏偏發不出,只能硬生生忍了下來。
那人的指尖微涼,掌心卻是溫熱的,緊貼著他的皮膚,順著從前斷骨的地方緩緩上移,每過一處疼痛便散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驚人的癢意,直到腿根——
應無咎倏地睜眼,一把按住陸延的手腕,力道大得險些捏碎他的骨頭,聲音低沉陰冷:
“陸延,你太過放肆了!”
他的語氣並不暴怒,但輕飄飄一句話已經足夠令人膽寒。
陸延的指尖微不可察顫抖了一瞬,心跳有些加速,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壓抑至極的興奮,他剛才借著經脈遊走的便利,終於察覺到了心魄的位置。
心魄既沒有被應無咎藏在房間裡,也沒有藏在身上,而是在對方的體內,腹部偏上的位置,剛才差一點、差一點陸延就可以取出來了……
陸延定了定心神,低頭啞聲道:“尊主恕罪。”
面前的人指尖發抖,掌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仿佛是被他嚇到了,驚懼至極,應無咎見狀無意識松了幾分力道,隨即又反常收緊,直接將人扯到了床榻邊,盯著陸延的頭頂冷冷道:
“抬起頭來。”
陸延一頓,隨即緩緩抬頭,露出一張妖孽絕色的臉,他本是執行官從三千世界中收集的一縷惡念化成,渾身都帶著毒性,這麽多年在空間站中雖然已經淨化了許多,但如果遇到勾人的引子,那些貪婪的欲望和惡念還是會控制不住冒出來,像犯病一樣,時好時壞的。
例如,他現在很想要心魄。
很想很想……
應無咎不知道陸延的念頭,他只是感覺面前這個人在害怕自己,抬手摘下那枚琉璃面具,當啷一聲扔在地上,那被紅蓮業火灼傷的皮膚便清晰暴露在了空氣中,半面謫仙容,半面修羅貌。
應無咎傾身靠近陸延,語氣冰涼,聽不出情緒的問道:“怕本尊嗎?”
陸延嗓子有些乾澀:“不怕。”
應無咎冷笑,眼底情緒一度有些殘忍:“撒謊。”
陸延沒撒謊,他是真的不怕,皮囊算什麽?他現在隻覺得身懷心魄的應無咎是個大寶貝,只要找到第一枚,剩下的就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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