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坐在無妄宗首位,面色沉靜,仿佛世間再沒有什麽事能牽動他的心緒,身後左邊是低調至極的奚年,右邊則是一身無妄宗弟子服飾的唐素,再後面就是蕭泉那群人。
陸延看著看著,忽然樂了:檀越身邊怎麽盡是些臥底?幸虧自己沒過去,不然又要多一個了。
陸延捋了捋嘴上的假胡須,坐在一堆散修中間低頭掐算,看起來就像個算命的臭道士,沒辦法,應無咎不許他來問劍大會湊熱鬧,他只能喬裝打扮出此下策了。
這些散修無門無派,自在逍遙,規矩不似大宗那樣森嚴,彼此之間互相交談吹牛,倒讓陸延聽了不少八卦。
“呸!什麽名門正派,真是惡心人,問劍大會人人都可以上場比試,偏偏檀越了不起些麽?帶著六宗的人把名額都佔盡了,難道讓我們乾看著?!”
“道兄何必氣惱,六宗之中派出的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我們連他們都打不過,又如何與魔域的那些人對擂,還是在旁邊看熱鬧吧。”
“你說的什麽屁話!就算你我實力不濟,難道天下散修就沒有能和他們對打的了?莫不是高手只能出自六大宗,余者不配稱為高手嗎?”
“哎,你這人……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在陸延聽他們吵架聽得津津有味時,只聽四周陡然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水魅破了月燈的攝魂金鈴,將她一舉擊下擂台,世人只聽聞魔域五大護法實力莫測,卻不曾想厲害到如此地步,想那月燈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竟然如此就輕易落敗了。
按照規矩,下一個對擂之人由魔域挑選,但見水魅環視四周一圈,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鴻蒙書院的聖筆書生金無墨身上,緩聲問道:
“久聞聖筆書生大名,不知可願賜教?”
金無墨聞言難免驚訝,不知槍口怎麽就對準了自己,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拒絕,心底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手持一杆春秋筆飛身上台:
“請姑娘賜教了!”
話音剛落,水魅便倏地攻了過去,如果說她剛才對戰月燈尚且留了幾分情面,此刻對著金無墨卻是招招致命,天下至陰至柔的水流亦有著不遜刀劍的鋒利。
陸延在台下觀戰,約摸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後,只見水魅化身一片漩渦將金無墨裹入其中,然後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藍色的水流竟漸漸變得比鮮血還要紅,一聲慘叫響起,金無墨的身體直接飛了出去。
鴻蒙書院的弟子慌忙起身去扶,卻發現金無墨右臂已失,竟是被活生生斬下了一條臂膀,不由得神色大駭:
“師尊!你沒事吧?!”
“妖女!你好大的膽子,出手竟然如此狠毒!”
演武台上那團猩紅的水流重新凝聚成人形,幻化成一襲藍衣的水魅,她烏發雪膚,端得沉靜絕色,只是手中拎著金無墨那條尚在滴血的胳膊,難免給人一種詭異之感。
“尊主,水魅交令!”
水魅拎著那條斷臂回到應無咎身旁,然後往地上隨意一扔,傷口瞬間沾滿塵土。金無墨見狀頓時目眥欲裂,他以春秋筆成名,一雙手最是重要不過,如今右臂被斬,豈不是硬生生斷了他的修為,淒厲罵道:
“妖女,你今日斷我臂膀!我鴻蒙書院上下與你不死不休!”
台上的應無咎冷冷勾唇:“比武前便說了死生不論,你若要尋仇,本尊倒不如現在就斬草除根,將你鴻蒙書院上下殺個精光!”
沒人敢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就連金無墨也被他滿身殺氣震得又驚又怒,氣血翻湧吐了口血出來,聲嘶力竭道:“應無咎,你……你欺人太甚!”
應無咎桀驁挑眉:“欺你又如何?”
咬我啊?
“噗——!”
金無墨在大庭廣眾下又噴出一口血,竟是活生生氣暈了過去。
檀越原本無動於衷,見狀終於睜眼看向應無咎,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所有人聽清:“應尊主,如此是否太過了一些?”
“太過?”
哪怕應無咎臉上戴著面具,眾人也能清楚看見他低頭時微微上揚的嘴角,只聽應無咎喉間溢出一陣低笑,堪稱樂不可支,他太過清瘦,肩膀震顫時連那華麗的暗紅色外袍都不慎滑落了半邊,一時間隻讓人想起瘋癲和腐爛這兩個詞。
應無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一臂而已,這便過了麽?”
檀越:“太過殘忍。”
話音剛落,應無咎倏地抬頭看向他,面具後方是一雙猩紅的眼眸,翻騰著陰鷙與殺氣:
“這是他欠的債!”
惡鬼一般可怖。
大家都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唯有檀越變了臉色,他仿佛終於確認什麽似的,緩緩吐出一口氣:“好吧……”
他說:“擂台之上,死生無怨,諸位盡力比試便是。”
言外之意,仙門也不必手下留情了,都把對方往死裡打。
陸延坐在台下,閉目用手扶著額頭,看起來沉默而又死寂。
就在剛才,他又聽見了系統的提示音,顯示他已經成功解鎖小說人物金無墨的生平,陸延細細讀來,忽然明白了應無咎為何要斬金無墨的一條臂膀,隻覺心緒難平。
身旁的那些散修仍在談天說地,低低的聲音控制不住往耳朵裡鑽,縱然不想聽,也一清二楚:
“果然是魔域,下手忒狠了些,金無墨是書生,書生沒了手還如何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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