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環視四周一圈,發現實在找不到落座的地方,乾脆站著和唐如風說話:“你很缺錢?”
唐如風背對著他解下身上的斜挎包,然後把外套拉鏈拉開,直接丟到了那張掉漆的老式木質沙發上,聲音低低,聽不出情緒:“我媽生病動手術,要二十萬,你借我,我跟你一輩子,做什麽都行。”
陸延聞言頓了頓,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又覺得還算合乎情理,他理了理外套,半坐在沙發扶手上,饒有興趣問道:“一輩子,你知道有多長嗎?”
唐如風聞言譏諷扯了扯嘴角:“我連現在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有心思談以後嗎?”
他只知道活著是最重要的,人活著才有希望,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在這個氣溫微涼的晚上,唐如風拋棄了前二十幾年的所有尊嚴和傲氣,他背對著陸延,默不作聲脫掉了自己身上略顯空蕩的t恤,然後是褲子,年輕的身軀在老舊的電燈下蒙上了一層暖黃的光暈,膚色白皙,四肢修長,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澀與漂亮。
唐如風在用一種坦然的舉動告訴陸延,這個二十萬他花的不虧,但背對著的身軀卻無意識暴露了心底對於情事的抗拒與恐懼,一直沒有回頭看向陸延。
大概因為他們之間的第一次並不美妙,留下的只有疼痛和屈辱。
陸延見狀目光玩味,最後一言不發起身走到唐如風身後,對方察覺到他的靠近,下意識攥緊了指尖,整個人就像繃緊到極致的弓弦,肉眼可見的僵硬。
唐如風閉上眼,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情事,肩上卻忽然多了一件帶著暖意的外套,沉甸甸的,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籠在了裡面,頭頂響起陸延低沉懶散的聲音:
“這麽虧本的生意,你也肯做?”
他知道唐如風成績很好,如果不是母親的病拖累了,等畢業之後出去找工作,全心全意打拚,最多一兩年就掙回來了,值得押上一輩子嗎?
唐如風緩緩睜開眼,略有些怔愣地回頭看向陸延,對方卻已經打開手機,指尖輕點調到了銀行界面:“卡號多少,報給我。”
……
陸延的轉帳速度很快,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唐如風的手機就嗡地響了一聲,顯示銀行卡到帳五十萬,這筆錢不僅足夠支撐他母親做完手術,甚至還能請一個不錯的護工。
陸延明明自己年紀也沒有多大,說話卻偏偏帶著積澱過後的閱歷感,仿佛他曾經和這個老舊的屋子一樣,在不為人知的時候走過數不清的歲月:
“你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不要把自己給賣了。”
唐如風現在只是一個窮學生,人微言輕,在貧窮所帶來的高壓下他會有這種念頭不足為奇,但他的將來還有無限可能,就像多年後時代的列車會呼嘯而過,這一片老舊的小區都將夷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樓,而唐如風也會走得很高很高。
他眉眼間的青澀會逐漸褪去,變得如那些高位者一樣喜怒不形於色,端著最昂貴的紅酒,坐在寸土寸金的寫字樓裡俯瞰落地窗下方忙碌的人群,陸延絲毫不懷疑對方將來能走到這樣的高度。
唐如風已經用多年苦學換來了即將步入社會的第一塊敲門磚,只差臨門一腳而已,如果今天為了二十萬將自己賣掉,他的人生都會隨之改變。
因為貧窮,所以一無所有,
因為一無所有,所以更該懂得選擇與取舍。
陸延在嘗試改變自己的命運,如果可以,他也想拉唐如風一把。
“還是那句話,有什麽要幫忙的,打我電話。”
陸延趁著夜色離開了,他或許不知道,那天晚上留下的一件外套和五十萬,不僅改變了唐如風的命運,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
唐如風陷入了長久的愣神,直到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快步走到窗邊。
陸延恰好坐進車內,他上身穿著一件開了兩顆扣子的白襯衫,墨色的碎發落在眼前,懶懶倒入椅背,有一種水墨畫般的意蘊悠長,不經意抬頭看向樓上,忽然發現唐如風站在窗邊,視線頓了頓。
陸延緩緩降下車窗,對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又笑了笑,這才示意司機離開。
陸延這段時間一直在酒吧這種聲色場所流連,為的就是逼段繼陽和他退婚,但沒想到對方一直沒什麽動靜,起初陸延還以為對方懶得管自己,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白月光已經歸國,人家根本沒有心思搭理。
“陸冰,你難得回國一趟,我今天特意做了不少菜呢,你可得給楊姨一個面子,等會兒多吃點。”
一向冷清的陸家老宅因為陸冰回國難得熱鬧了一回,不管楊琴對這個繼子心裡是怎麽看的,面上的功夫從來沒出過差錯,大清早就開始忙活,做了一桌子菜。
陸萬山顯然很滿意楊琴的態度,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家裡又不是沒有保姆,你何必親自下廚,趕緊坐下來休息吧,累了一早上了。”
楊琴這才溫婉一笑,挨著他落座。
殊不知這一幕落在陸冰眼中格外複雜,他母親去世得早,心中本來就缺失了一份親情,難免寄托在父親身上,但沒想到陸萬山不過兩年就娶了續弦,還生下了一個兒子,對他一直不聞不問,說不心寒那是假的。
陸冰垂下眼眸,扒拉著碗裡的米飯,桌上的菜碰都沒碰,語氣客套疏離:“謝謝楊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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