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闕丹垂在身側的手無聲攥緊:“剛才阻攔追兵的人馬,是金烏衛!”
他語氣複雜,大概想不明白陸延為什麽要救他們,這個人做事總是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公孫無憂也呆了一瞬:“你是風陵王?!”
男子沉默片刻,最後抬手覆上面具邊緣,直接摘下了那張惡鬼面具,露出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來,他眼眸微垂,俊美的臉龐更顯風流多情,漫天晦暗的雨幕都因此明亮了幾分:
“闕丹太子好眼力。”
柳闕丹雖然早已猜到這人就是陸延,但真正看見的時候還是不免心神一震,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臉色慘淡,問出了那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你……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陸延言笑晏晏:“沒有為什麽,想幫就幫咯。”
他知道,今日就算將公孫無憂他們劫殺於此也沒什麽好處,只會加劇仇恨,倒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陸延語罷不知想起什麽,從懷中取出一枚紅色的吊墜,準確無誤扔到了公孫無憂的懷裡:
“風雨飄搖,千山難渡,從前本王多有得罪,仙靈的追兵不會再過來了,諸位盡可放心歸去。”
公孫無憂看著手中的血魂玉吊墜,瞳孔震驚收縮:這不是他當初送給陳嬰齊的東西嗎?!怎麽會在陸延手中?!
公孫無憂的腦子難得靈光一次,驚喜叫道:“陳嬰齊?!你是陳嬰齊對不對?!”
他心思單純,沒想那麽多,只是驚訝於每天給他送零嘴兒的那個小侍衛居然是陸延假扮,忽然多了許多親近之情,不顧皇后的阻攔快步跑到馬匹前仰頭問道:“你是陳嬰齊?!”
他圓溜溜的眼睛滿是喜悅。
陸延掃了眼旁邊臉色大變的柳闕丹,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道:“我該走了。”
他語罷輕夾馬腹,正準備帶著隊伍離去,公孫無憂卻忽然踮起腳尖,將那塊玉強行塞到了他手中:“我們天水人送東西才不會要回來,這塊玉給你就是你的。”
公孫無憂語罷後退幾步,頓了頓才輕聲道:“謝謝你啦,陳嬰齊。”
從前在小院裡關著的時候,他想家人想得偷偷抹眼淚,只有陳嬰齊會坐在牆頭逗他開心,總是給他帶零嘴兒吃,公孫無憂總覺得對方不是壞人,更沒想到對方是陸延。
陸延沒有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這才帶著隊伍策馬離開此處。
雲收雨散,漆黑的夜幕終於透出一絲天光,渡口兩岸青山夾道,栽著數不清的桃樹,經過一夜風吹雨打,花瓣紛紛零落,伴隨著陣陣馬蹄聲落入泥地。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當商君年清早蘇醒,披著外衫走到院中的時候,就看見一地落花。他素來沒什麽傷春悲秋的心思,只是站在台階下方看了眼天色,思考陸延怎麽還沒回來。
質子出逃,這件事陸延原是不知道的,事發當晚他還躺在被窩裡睡得正香,是商君年偶然發現止風院太過寂靜,這才發現不對勁將他叫醒的。
商君年原本想跟著一起去,只是他因為刺客遇襲的事佯裝從山坡滾落,手腳受傷,去了不僅幫不上忙,恐怕還會添亂,隻好留在府中等候。
“君年,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天才剛亮呢。”
趙玉嶂從院門外面溜達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一看就是從後廚摸回來的。
商君年見狀淡淡挑眉:“你胃口倒是好,不著急嗎?”
另外兩名質子都離開了,獨剩趙玉嶂一個人,他於情於理都該為自己打算一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心沒肺的吃包子。
趙玉嶂顯然不在意:“我有什麽好急的,趙玉晰都被風陵王一腳踹廢了,只怕等回了巫雲他的太子之位就會被廢,余下的幾名皇子年紀最大的才六歲,不足為懼。”
商君年:“你若願意,我可以想法子讓你現在就歸國。”
趙玉嶂聞言吃包子的動作一頓,對於回家這件事,他並沒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說不出的沉重,抿唇看向商君:“你是不是要留在仙靈,陪他一起?”
這個他,毋庸置疑指的就是陸延。
商君年雖然沒有回答,態度卻是默認的,初春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那雙暗沉冰冷的眼眸罕見有了幾分融化,甚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低聲道:“我這條殘命或許不是全無用處……”
“我想幫他當太子、當皇帝,成為整個十二洲的主人。”
趙玉嶂悶悶出聲:“他當了皇帝就會三宮六院,你還要跟著他嗎?”
商君年搖頭:“那太遙遠了,我沒有想過那個時候的事,就算他將來有了三宮六院,也不是現在的我需要操心的。”
商君年服下了那半顆僅剩的血蟾丸,身體裡的暗傷正在一點點痊愈,他卻懷疑陸延是不是給自己下了蠱,每每想起對方的面容,心中都覺悸動難平。
趙玉嶂皺眉不解:“他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商君年閉目道:“我此生機關算盡,為江山,為君王,都是為了旁人,生平第一次遇見為我機關算盡的人。”
“玉嶂,這樣的人我沒見過,由不得我不喜歡……”
趙玉嶂聞言頓了頓,正欲說些什麽,卻見院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名黑衣男子,他身上滿是血汙,連滾帶爬撲倒在商君年腳邊,扔出了一個不啻於平地驚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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