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年所有的習武心得都在這幾張紙上面了,所有的弱點也都在這幾張紙上面了,誰若得了這本劍譜,便可以輕易破了他的招式。
“我握不了劍,留著也是白費,你拿去練吧,不許給旁人看。”
商君年從地牢出來後,終於認清了一件事:他再也握不了劍了,肩頭的傷勢讓他現在連提起重物都疼得鑽心,這些劍招藏私無用,給陸延反而能幫他破除瓶頸,多一層保命籌碼。
陸延一愣,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將重逾性命的劍招給了自己。他回過神,將劍譜重新塞到商君年手中,柔軟的書頁在黑暗中拂過掌心,觸感清晰:“你將劍譜予了本王,本王雖高興,卻不能收,此物重逾性命,倘若不小心泄露出去,你的劍招就被人鑽研透了。”
“我一字未看,你燒了吧。”
商君年在黑暗中睜開雙眼,似乎是笑了笑:“我不過一個廢人,現在旁人不需要鑽研我的劍招也能輕易殺我,既給了你就拿著吧,否則留著也是無用。”
陸延聞言悄無聲息從身後抱住他,下巴抵著商君年的肩頭,在耳畔低聲問道:“君年,你是不是很恨我父皇?”
“……”
商君年當然是恨的,不過仙靈本與巫雲本就是死敵,對方再怎麽忌憚防備他也正常。商君年雖恨帝君,卻更恨當初將他交出來的巫雲國君,低聲開口:
“我這輩子恨的人太多了,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你若怕我殺他,大可放心,他再怎麽說也是一國之君,我沒那麽大的本事。”
商君年不想承認自己因為陸延心軟了。
陸延聞言握住商君年冰涼的指尖,親了他臉頰一下,那雙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卻像蒙著一層霧氣:“你雖殺不了他,卻可以殺他的兒子,國相大人,本王的命就在你手裡攥著呢,想要隨時可以取。”
“誰要你的命。”
商君年皺眉推了他一下,偏偏陸延像個無賴似的推不開,他原本畏寒的身軀冒著熱氣,薄紅一點點蔓延上白皙的脖頸與耳垂。
商君年莫名想起了上次吃的那半顆藥,遲疑問道:“對了……你上次給我吃的那半顆紅色丹藥,到底是什麽東西?”
陸延擔憂問道:“怎麽,吃了不舒服嗎?”
不是不舒服,而是療效太好,商君年的身體本就垮了大半,又氣血雙虧,時有心悸咳疾,吃了那丹藥之後,反倒不怎麽複發了。
商君年皺了皺眉:“此藥有奇效,只怕絕非凡物,你從何處得來?”
陸延松了口氣:“既有奇效,吃便是了,不必管那麽多,仙靈國庫奇珍無數,難道還會缺了你一顆丹藥不成。”
但商君年隱隱感到了不對勁,陸延一向出手大方,那些絕頂好藥更是不要錢似地給他喂,唯獨上次的丹藥,只有小小半顆,不似對方從前作風。
這當然不能說明陸延小氣,只能說明那丹藥確實珍貴,就連堂堂風陵王也只能弄來小半顆。
商君年還欲再問,陸延卻已經困得睡了過去,呼吸聲比以往要沉一些,看來是真的累了,只有那本劍譜虛攥在指尖,險些掉落。
商君年見狀輕輕抽出劍譜,塞到枕頭下面,又給陸延拉了拉被子,這才閉目和對方一起睡覺。
罷了,以後總有機會問出來的。
萬國朝賀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宮內下旨解除半月宵禁,王都明顯熱鬧了不少,到處都是來往的異國客商,連姑胥王都解除禁足,被帝君指派去迎接各國使臣——
這當然不是因為帝君消了氣,而是另外兩個兒子太蠢,總要有一個拿出來撐門面。
仙靈如今內憂外患,稍有動靜都會引起各國的蠢蠢欲動,姑胥王行刺之事都不曾對外張揚,僅有一些重臣知道內情,可見帝君多麽謹慎。
宴會前夕,那三名質子終於從止風院放了出來,他們身上穿著嶄新的王袍,發束玉冠,腰系龍佩,與從前在質子府的寒酸模樣不同,天潢貴胄氣度盡顯。
只是很明顯,他們都有些不習慣。
商君年推門出來的時候,就見趙玉嶂他們幾人站在庭院外間,時不時伸手扯一下袖袍,看起來滿身不自在,走上前問道:“怎麽,衣服不合身嗎?”
按理說不會才是。
趙玉嶂看見商君年,不由得愣了一瞬,許是因為宴會的緣故,對方今日難得穿了身華服,淺紫色的長袍用金線繡著團雲紋,腰間墜青玉雙魚佩,眉目淡垂,端的風姿無雙。
從前在巫雲城中,商君年貴為國相,好似也是如此裝扮,常在禦前行走,只是物是人非。
趙玉嶂回過神:“沒什麽不合身的,只是這段時日穿慣了粗布衣衫,冷不丁換回來,有些不習慣。”
他語罷心裡酸酸的,忍不住刺了兩句:“倒是勞煩風陵王煞費苦心,還專門給我們做了身新衣裳,生怕宴會上讓人瞧出我們過的不好。”
商君年不慣他,聞言淡淡出聲:“你不想穿可以脫下來。”
趙玉嶂瞪眼看向他,有些不可置信:“商君年!你非要這麽護著他是不是?!”
陸延那個狐狸精!狐狸精!
商君年不是偏護著陸延……雖然確實偏了那麽點,他只是不喜歡旁人誤會陸延而已:“此次國宴按理說你們是不能出席的,殿下恐你們思念故國親人,這才向帝君請求帶你們同去,誰若不願去,留在府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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