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延也足尖一點,輕飄飄退到了台邊,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劍,已然出現了裂痕,手腕暗中運勁,劍身便“當啷”一聲從中間震斷,只剩半截殘鐵。
陸延笑著看向柳闕丹:“陛下,你我的兵器俱被折斷,不如便算平手如何?”
他話裡有話,
“倘若仙靈與東酈相鬥,只怕下場便如這兩柄殘劍一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何不化乾戈為玉帛,共結永世之好?”
柳闕丹艱難咽下嘴裡的腥甜,抬眼看向陸延,仿佛看見了自己的一生之敵。他當初歸國登基便立刻聯合另外兩國攻打仙靈,原以為可以一雪前恥,但沒想到還是敗在了陸延手中。
方才陸延有意相讓,他如何看不出來,對方的劍術如今遠勝他許多,非是這一年苦練便能趕上的。
柳闕丹啞聲問出了那個他許久都沒想明白的問題:“陸延,你武功明明不遜於朕,當初為何扮作陳嬰齊來套劍法?”
陸延不語,反手挽了個劍花才道:“忘了。”
柳闕丹皺眉:“什麽忘了?”
陸延笑了笑:“丹青劍法,我已經忘了。”
柳闕丹閉了閉眼,終於支撐不住跌倒在地,陸延的話不僅沒有解答他的疑惑,反而讓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一道陰影陡然在眼前投落,有人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力道輕緩卻不失強硬,柳闕丹正準備開口訓斥,卻見伸手攙扶的人居然是商君年,一時錯愕,下意識順著對方的力道站起了身。
商君年仿佛歎了口氣,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道:“當初若不交出傳國劍法,帝君必不會放你們活著回去,就算有陸延一路護送,追兵也能殺到渡口將你們全部捉回。”
“昔年你一路平安歸國,路上從無追兵,可曾想過緣由?”
柳闕丹眼底閃過一絲震動:“你什麽意思?”
商君年松開攙扶他的手:“沒什麽意思,你只要知道他當年是為了救你們的性命就夠了,陳嬰齊就是陸延,陸延就是陳嬰齊,他們二人從無分別。”
“如今比武已成平局,東酈萬千百姓的性命皆系在你一人身上。”
太陽西沉,原本灼熱的溫度終於有所緩解,天邊一片火燒似的紅雲,在這樣廣闊的天色映襯下,皇城更顯巍峨孤寂。
柳闕丹抬頭看向遠處,不免有些恍惚,自言自語道:“朕還有得選嗎……”
沒過多久,一封印著國璽的休戰書就越過千山萬水,安穩飛到了帝君的禦案上。
“陛下,大喜!大喜啊!!如今三國皆已退兵,且派使臣遞上國書,願與我仙靈共結永世之好!!!”
劉侍郎欣喜若狂地跑進殿內,因為太過激動還摔了個跟頭,他連帽子都顧不上扶,直接衝進大殿報喜去了,然而找了一圈卻沒瞧見帝君的蹤影。
“哎呦喂劉侍郎,瞧您急的,咱家在後面喊了您半天,您怎麽一句話都不聽啊!”
佘公公抱著拂塵從殿外走進來,步伐不緊不慢的,看起來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陛下不在萬年殿,今兒個一早就去太一閣了,您還是明日再來吧。”
劉侍郎氣得吹胡子瞪眼:“這麽重要的事怎麽能等明天,本官這就去太一閣……”
他話未說完,便被佘公公用拂塵攔住了:“您啊還是歇歇吧,今天是那位女主子的忌辰,陛下吩咐了不許打擾。”
劉侍郎聞言腳步一頓:“女主子?莫不是風陵王的生母?”
佘公公與他是老熟人,用拂塵在半空中輕彈了一下才道:“都說您消息最靈通,怎麽不好使了呢,如今不該叫風陵王,該改口叫太子殿下了。”
劉侍郎一驚:“可我沒聽見陛下的旨意呀?!”
佘公公意味深長道:“快了,快了。”
一人力勸三國退兵,救仙靈於水深火熱,此等不世之功,封個太子又如何?
太一閣內香霧嫋嫋,帝君罕見一身素服,在靜室裡盤膝打坐,他面前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像,是名身著戎裝的女子,英姿颯爽,美豔不可方物,眉眼依稀與陸延有幾分相似。
司命官捧上一卷經文道:“陛下,為女主子抄寫的祈福經文都在此處了,還是像去年一樣焚燒嗎?”
帝君睜開眼,聲音低沉:“燒吧,將那幾封求和國書也一並燒下去,她總該看看我們的孩子有多麽出息。”
司命官應了聲,正準備退下,卻聽帝君問道:“朕欲立風陵王為太子,你意下如何?”
司命官聞言一頓,輕輕跪下:“微臣不敢妄言國本,不過師父當年給風陵王的批語便是紫薇帝命,只是烏雲遮蔽,需隱二十三年,度過一大命劫,方才紫薇光耀,當上江山之主。”
“二十三年……”
帝君歎了口氣:“去歲他在郊外遇刺,真是從鬼門關拉回來了一條命,朕原以為他會一直混沌下去,如今總算是醒了過來。”
司命官深深叩地:“此乃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帝君擺了擺手,聲音威嚴:“罷了,命人擬詔吧,風陵王一旦歸國,立刻封為太子,群臣若有反者,誅之!”
……
“啊啊啊啊啊!朕要殺了陸延這個混帳東西!他滾回仙靈也就罷了,居然還帶走了朕的國相!立刻派人去追!追回來!”
襄元宮內,趙玉嶂揪著侍衛的衣領快氣瘋了,他今早收到消息,說陸延昨天不僅帶著侍衛回了仙靈,就連商君年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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