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外面忽然響起一道雷聲,幾欲撕破天幕,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遲緩落了下來,淅淅瀝瀝的雨珠澆在窗戶上,模糊了外面的情景,寒意侵入骨髓。
那兩名保鏢接到段繼陽的指令開車送陸延回家,雨刮器來回掃動,卻怎麽也擦不清鋪天蓋地落下的雨水。
陸延坐在後座,折騰半天才發現自己的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他踢了踢前方的座椅,對那名冰塊臉保鏢問道:“哎,有充電線嗎?”
保鏢從上衣口袋默默掏出了一個充電寶遞給他
“……”
行,還挺上道。
“謝了。”
陸延接過充電寶,找到接口插入手機,大概幾十秒後終於開機了,然而不看不要緊,一看傻了眼——
段繼陽這個臭不要臉的,居然把他電話卡給拔了?!
陸延額頭青筋直跳,勉強忍著脾氣問前面兩個保鏢:“你們誰把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保鏢拒絕了:“抱歉,段總說過把您送回家前不能和外面聯系。”
草!
陸延氣得拳頭都硬了,但轉念一想回家了也能打電話,反正他都被關了這麽多天,不差路上這幾分鍾,又勉強忍住了脾氣。
電話卡大概是今天剛拔的,上個星期的未接電話和短信都還有記錄,其中一部分來自楊琴,剩下的全部來自唐如風,消息多到手機險些卡頓。
陸延在車上閑來無事,一條條翻看,發現消息截止到兩天前就毫無記錄了,唐如風再沒打過一個電話。他無意識皺眉,不知道是對方誤會了什麽還是放棄了什麽,車窗外雨聲沉悶嘈雜,莫名讓人心煩意亂。
恰逢晚高峰,再加上下雨,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硬生生堵了兩個小時才到,漆黑的車身穿過花園小路,陰影被拉得變了形。
陸延撐著傘從車上下來,對那兩個保鏢沒什麽好臉色:“我到家了,你們兩個可以滾了。”
那兩名保鏢倒也沒繼續糾纏什麽,轉身上車離開了。
陸延在門口的台階處站了片刻,遲疑著沒有進去,他想見楊琴,但又不想看見陸萬山那張老臉,還有……
還有唐如風,他失蹤這麽久,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著急。
陸延眼見那兩名保鏢都走了,又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包,確定自己還有錢坐車,這才在黑夜中轉身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視線不經意一瞥,在樹影下方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唐如風。
陸延腳步一頓:“……”
陸延從沒有想過對方會找到這裡來,以至於看見對方淋的渾身濕透的身影時愣了一瞬,他還未來得及思考,身體就先行一步走了過去,手中黑傘緩緩傾斜,擋住了頭頂上方的那片冷雨。
陸延輕聲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平靜,可能是不想讓對方擔心,可能是壓了這麽多天的火氣在看見唐如風的瞬間就莫名熄了下來,仿佛今天的這場雨都落進了心底。
不知是不是錯覺,唐如風的眼眶有些紅,在蒼白的皮膚襯托下,一度感覺比血色還要猩紅幾分,甚至透著說不出的病態,他聽見陸延的詢問,啞聲吐出了兩個字:
“等你……”
他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渾身上下都被淋得濕透,畢竟這場雨來得實在猝不及防,連氣象台都沒能捕捉,就像他們陰差陽錯的命運。
陸延聞言笑了笑,覺得唐如風傻。他單手撐傘,另外一隻手空出來將唐如風眼前淋濕的碎發撥到一旁,露出對方清冷倔強的面容,他溫熱的指尖接觸到對方的臉頰,隻覺冰涼一片,像極了人心如死灰後的溫度。
“我這兩天家裡有點事,沒來得及聯系你,你母親的病情怎麽樣了?”
陸延避而不答,於是唐如風也沒有作答,他眼眸垂下,清瘦的身形幾欲被黑暗吞噬,濕漉漉的墨發悄然滑落一縷,將他的臉龐襯得格外鋒利:
“陸延,你還願意和我回去嗎?”
他什麽都沒問,隻問出了這句話,語氣偏執得令人心驚。
陸延一時陷入了沉默,四周雨聲淋漓。
還願意回去嗎?當然是願意的,可他馬上就要給陸冰捐腎,這件事肯定不能告訴唐如風,而且段繼陽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對唐如風有著莫名的敵意,陸延總怕自己和唐如風走得太近害了他。
就像段繼陽說的,他動動手指就能讓一個窮學生在A市沒有立足之地,唐如風也會前途盡毀。
陸延把傘換了隻手拿著:“你先回去,等我解決完家裡的事情就去找你。”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陸延在撒謊,唐如風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晦澀:“陸延,我長得是不是很像你的未婚夫?”
陸延聞言一愣,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忽然問這個,他像從前一樣笑著揉了揉唐如風的頭髮,然後伸手把人摟進懷裡,對方的身軀濕涼顫抖,接觸到陸延的體溫後不止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抖得更厲害了,陸延卻隻以為他冷,抱得更緊了幾分:“我沒有未婚夫,就算有也已經退婚了,你就是你,沒什麽像不像的,聽話,回去好好念書,我很快就去找你。”
陸延明明撐著傘,外套肩頭卻無端濕了一片,大概他自己都沒發現,這句話聽起來就像哄小孩的一樣,藏著不易察覺的分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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