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並不餓。
但顧裴之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披風戴雪的,他不想讓對方覺得掃興。
等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手裡已經捏著一個小綿羊腦袋的甜筒,就連顧裴之手裡,都滿滿的是各種小動物造型的零食。
他們兩個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顧裴之把零食一樣一樣的擺在桌子上,薑洛洛就乖乖在那裡小口吃著東西。
“好吃嗎?”
小少爺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了看他,濕漉漉的眼睛眨了眨,然後點了點頭。
“我能嘗嘗嗎?”
薑洛洛又垂了垂睫毛,看著快被自己舔圓了的小羊腦袋,有些糾結。
他的口水,肯定都塗滿了。
嘴裡的糾結還沒來得及變成拒絕,那隻修長有力的大手就覆在了他手背上,把他的小手拉過去,在光滑如鹵蛋的小羊腦袋上咬了一口。
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宛如奏響的大提琴,響在嘈雜的環境裡面,卻又格外清晰:
“很甜。”
小少爺睫毛抖了抖,兩頰升起絲絲縷縷的紅。
他佯裝不知道男人在說什麽,只顧著低頭,學著男人的方式啃了一口冰淇淋,然後倒抽了一口涼氣。
好涼。
涼得冰牙。
“兩位先生,提前祝您新年快樂,買隻手工棉花糖吧,造型都是獨一無二的!”
只顧著低頭倒吸冷氣的薑洛洛沒聽懂對方說什麽,他猛一抬頭,入目全是各式各樣的棉花糖。
叫賣的人對他笑,那張陌生的臉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換成了許致岸的臉。
薑洛洛臉盲,其實認不清許致岸長什麽樣。
但是這個瞬間,他下意識覺得是許致岸過來了。
手裡拿著老式棉花糖,對著他笑:“哥哥,我挑了好久的。”
下一瞬間,許致岸整個人就變成血淋淋一片,棉花糖都染得通紅,被血水打濕成一坨,黏糊糊地粘在地上……
只有鬼氣蒼白的許致岸在質問,“哥哥,你怎麽不吃呢?”
薑洛洛愣在原地,一張漂亮的小臉帶著點淒惶的可憐,嘴巴張著,久久沒有反應。
緊挨著他的顧裴之掏出手機付了款,選了一個薑洛洛可能會喜歡的款式。
棉花糖剛遞過來瞬間,一直怔愣著的人突然反應了過來,圓圓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神情滿是抗拒。
似乎這不是棉花糖,而是什麽讓他恐懼的洪水猛獸。
“別——別給我——”
他盡量壓著聲音,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可是小小的身體卻在努力往後挪,試圖把距離拉開更大一些。
那雙漂亮的眼睛瞬間浮現一層水汽,淚盈於睫。
叫賣棉花糖的工作人員,不知道這位遊客為什麽有這麽大的反應,有些錯愕的看著他,嘴裡囁嚅著:
“您要是不要的話……”
“錢付過去了。”顧裴之掃碼付完款,禮貌的對著對方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識趣的離開了。
而全身上下寫滿抗拒的小少爺盯著那個棉花糖,牙齒咬著下唇,淚珠濡濕了睫毛根部。
“寶寶……”
顧裴之朝他靠近了一點兒。
“我說了我不要!”
小少爺聲音忽然高了起來,“啪”地一聲把手裡的甜筒丟了出去,丟到了顧裴之腳下的地板上。
周圍吵鬧的人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把視線投了過來。
顧裴之將棉花糖底座放在桌子上,長臂一伸,把那個淚眼汪汪的小可憐拉到自己懷裡。
拉開羊絨外套,擋住了薑洛洛的臉,隔絕了周圍好奇窺探的視線。
又用那種與生俱來的冰冷,對著周圍的人露出一個客套而疏離的頷首。
打擾到了對方,感到抱歉。
周圍的人也識趣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而那個淚眼汪汪的小可憐,在他懷裡哭得一抽一抽,格外讓人心疼。
顧裴之輕輕摸著對方的腦袋,將人護得嚴嚴實實。
“你好,先生,我來打掃一下——”
有工作人員趕緊過來,趴在他懷裡抽噎的人哭泣幅度更小了點,連哭聲都格外壓抑。
顧裴之對著來人搖了搖頭,又抽出幾張人民幣作為小費,低沉的聲音格外冷淡:
“抱歉,暫時先不用打掃。”
來人拿著小費離開了,在他懷裡抽泣的人軟乎乎的聲音悶悶的,連尾音都在顫:
“對不起……”
“我讓你丟人了……”
“沒有,寶寶。”
男人格外溫柔的拍著他的後背,聲音很輕,像是在說悄悄話一樣:
“小朋友有任性哭泣的權利。”
“現在沒有人能看見,寶寶可以把心裡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溫熱的淚水透過衣服,帶著潮濕貼在他皮膚上。
將腦袋藏在他衣服裡面的小朋友哭得聲音都發抖,整個人從上到下散發著委屈的意味,哭腔都是壓抑的,懂事到讓人心疼。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周圍的遊客換了一波又一波,躲在顧裴之衣服裡哭的小少爺才抬起臉來,對上了男人溫柔的視線。
一張漂亮小臉都哭花了,睫毛哭的幾根幾根黏在一起,像是炸開的太陽花。
小朋友很在乎自己的面子,小聲小聲地在那裡問:
“我現在可以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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