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膏落在破皮的地方有點兒疼,薑洛洛輕輕地“嘶”了一聲,腿抖了抖,下意識地往後收了收。
慕嘉年以為他不願意,大手輕輕握著他的腳踝,清俊的眉眼帶著哀求:
“讓我上藥吧。”
“求你。”
這個向來清冷驕傲的男人說出來低到塵埃裡的話,薑洛洛正眼看他,終於對上了慕嘉年的臉。
他似乎真的沒有休息好,英俊的眉眼帶著疲憊,薄唇發白,帶著病態。
大概是因為胸口處的傷。
薑洛洛的眼睛往下滑了一點兒,視線落到慕嘉年胸口,看著那塊慢慢蔓延,洇出掌心大小血色的毛衣上,一雙杏眼睜得圓圓的。
心頭悶悶的,嘴裡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薑洛洛垂了垂眼睛,沒有說話,表示默許。
慕嘉年就這樣跪在地上,將那隻腳握在掌心裡,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給他抹藥。
兩隻腳全部抹完,慕嘉年抬著眼睛看向坐在床邊的人。
他穿了一件毛絨絨的白色家居服,整個人又軟又糯,淺金色短發乖乖搭在半垂著的眼睛上,水潤的唇有點兒過分飽滿,紅豔豔的。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坐在床上的人咬了咬唇,抬起薄薄的眼皮來,弧度圓潤的眼睛單純又天真,水光瀲灩地望向自己。
又乖又可愛,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王子,懵懵懂懂地看著自己。
慕嘉年心頭髮酸,又一陣一陣地抽痛。
他一直都是這麽聽話。
自己怎麽忍心那樣傷害他?
慕嘉年很想抱抱他,只是動作還沒做出來,對方就跟害怕一樣,往後躲了躲。
聲音小小的提醒他,像是怕他說話不算話:
“慕嘉年,上完藥了,你可以走了。”
慕嘉年有些不舍得,眼睛跟黏在他身上一樣,低低地“嗯”了一聲。
床上的人翹著腳,仰著頭看向自己。
雪腮粉臉,小小的一隻,明明在怕自己,卻又那麽堅定地趕自己走。
慕嘉年低聲:“爸媽那邊我找了個理由,不會讓他們懷疑——”
“不用找理由。”
床上的人打斷了他的話。
那隻軟乎乎的小手揪著床單,繼續重複:
“不用找理由慕嘉年。”
“明天的時候,我就會告訴爸爸媽媽,我要和你離婚。”
胸口像是被重物猛擊了一下,慕嘉年的心懸起來,“離婚?”
床上的人似乎是不敢看他,低著腦袋,點了點頭。
聲音小小的:“我和你結婚……本來就是謊言的產物……”
“我覺得挺沒意思的,慕嘉年。”
“不是我主動要和你結婚的。”
“如果……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我不會答應和你結婚的。”
薑洛洛說著話,終於抬起腦袋來,努力道:
“慕嘉年,你給我過承諾,陪你到新年,你就放過我。”
外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窗口處還映著外面彩色的煙花,一片過節的熱鬧氣氛。
薑洛洛偏了偏腦袋,看向另一邊的窗口,輕輕道:
“慕嘉年,已經新年了。”
“我們該結束了。”
-
慕嘉年離開之後,薑洛洛爬到了床上,整個人埋進了被子裡。
不一會兒,房間裡傳來了細小的抽噎聲,調子輕輕地。
連被子起伏的弧度都是壓抑的。
被窩裡伸出來一隻小手,抽著紙巾去擦眼淚。
可是那些眼淚就跟流不盡一樣,打濕了紙巾,又沾濕了被子。
過了好一會兒,薑洛洛才擁著被子坐起來,柔軟蓬松的被子半包裹著他,薑洛洛一張白皙的小臉已經哭紅了,鼻尖也是紅的。
他攥著紙巾抹了抹眼淚,又俯下身子來抱著枕頭,抽抽嗒嗒的哭。
他知道慕嘉年不好,慕嘉年很奇怪,還一直在騙自己。
可是說出來離婚的這一刻,他還是很難受。
像是所有的美好的時光,所有柔情蜜意的陪伴,在這個瞬間盡數裂開。
窗外風聲四起,嗚嗚咽咽的,北風哀嚎,像是在陪著他一起哭。
雪下的也大了,不用抬頭就能聽到雪花打在窗欞上的聲音。
沙沙作響,催眠曲一樣。
薑洛洛一隻手攥著被淚水打濕的紙巾,另一隻小手軟軟的搭在枕頭上,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濡濕成一簇一簇,貼在眼皮上。
連著臉頰上未乾的淚水一起,陷入了沉沉夢鄉。
零點的時候,鞭炮響起的聲音達到了最高點。
薑洛洛被吵醒,揉了揉自己哭紅的眼睛。
大約是睡覺之前把自己包裹的太嚴實,屋裡暖氣又足,這一覺睡的薑洛洛臉頰通紅,脖子裡都出了點兒汗。
這種濕乎乎的感覺尤其不舒服,薑洛洛一腳踢開被子,又慢慢坐起來,打算去開窗戶。
兩隻腳從被子裡探出來,他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又睜大了眼睛。
之前不知道塗了什麽藥,原本的紅痕甚至是結了痂的傷痕都淡了許多。
他踩在拖鞋上,也沒有那種悶悶的痛感了。
想著慕嘉年半跪在地上給他塗藥的樣子,薑洛洛垂了垂眼睛,濃密發睫毛抖動好幾次,終於歸於平靜。
朝著窗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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