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因為……那是弟弟。
溫家的子弟,在成長過程中就會被敲去軟弱、敲去妨礙做事的多余感情,敲去人性。
溫煦澤大概也已經不記得,枕頭下的水果糖、小零食,狗尾草編的兔子和狗,夢寐以求的漫畫和遊戲機,還有那張差點讓他被父親打死的植物園門票……在那個一個多月養病的時間裡,曾經讓他有多高興。
因為,在溫絮白生了病、被溫家當做棋子扔出去,背著書包和行李箱慢慢走遠的時候,溫煦澤已經長大。
溫絮白的弟弟,已經被教得和他父兄一樣,隻嫌這些東西全無價值、玩物喪志,叫家裡的保姆全拿出去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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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忱和系統一起離開那家巧克力店。
剛一推開門,刺骨寒流就呼嘯著卷雪撲面,幾乎能聽見風在嗚咽。
今天一整天的天氣都很陰沉,到了傍晚,這種陰沉再度加劇,抬頭就是沉甸甸壓下來的暗色雲層。
天氣預報說會下暴風雪。
這場暴風雪來勢洶洶,大概會持續不短的時間。
“宿主。”系統忽然出聲,“……有一個問題。”
這場暴風雪,會帶來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今夜的氣溫會驟降十幾度,冰湖一律都會上凍,上面再壓上厚厚的雪層,就這樣持續一個冬天。
而溫煦澤扔到湖裡那些裝備和金牌……並沒有任何防護。
那是些已經很老舊的裝備,和隻刷了一層薄薄金粉的金牌。
這些物品在水底,能堅持不被侵蝕毀去的時間,恐怕也不會比三個月更多了。
這一場雪封住的湖,會讓它們鏽蝕、分解、消失。
……
專業的打撈人員,也在對寧陽初說同樣的話。
“來不及了。”
負責人的態度很堅決,拒絕在這種天氣冒險下湖:“況且,您的恩人遺失的物品,在這種環境,也未必能保存這麽久。”
或許它們早就鏽蝕得不成樣子,在湖底暗流的擾動下,變得和礁石沒什麽區別。
或許就算勉強打撈上來,一見光和空氣,剩下的殘骸就會迅速凋朽。
這種情況下,固執和冒險沒有意義。
寧陽初死死咬著牙,臉色連凍帶怒沉得鐵青,盯著已經結了層薄冰的湖。
——而被他在公司門口攔下,揪著衣領、不由分說扯過來的溫煦澤,有張和溫絮白完全不同的臉,鼻梁上還有道疤。
這道疤是被溫經義用皮帶抽出來的,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大概要被抽爛整張臉。
溫煦澤嚼著塊橘子硬糖,用舌頭頂著,讓它在牙齒間翻滾:“你非要撈這個幹嘛?”
“有什麽好撈的?”溫煦澤說,“舊貨市場上,這種東西多的是。”
寧陽初盯著這個混帳,胸口起伏:“你二哥的東西,也多的是?”
溫煦澤的臉色就迅速陰沉下來,揮開寧陽初的手。
“我只有大哥。”溫煦澤說,“廢物不配做溫家人,我沒有——”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寧陽初撲上來,重重按在地上。
溫煦澤吃痛,怒氣上湧:“你撒的什麽野?!滾開!”
“你這種反應速度,躲開你爸的皮帶?”寧陽初這幾天都在堵他,聽了不少故事,一隻手就把他製得動彈不得,“我都躲不開……你說誰是廢物?”
運動員的反應神經一定優秀,哪怕游泳用不著太強的動態視力和瞬時反應,也依然要全神貫注聽那一聲發令槍。
寧陽初天生就有這個天賦。
可即使是這樣,上小學的寧陽初,也躲不開那個喝得爛醉、拿皮帶往死裡抽他的爛人。
“沒有人拉你,難道你能躲開?”寧陽初根本不信,寒聲追問,“你管誰叫廢物?是誰拉的你?!”
溫煦澤瞳孔收縮,鼻梁皺了下,惡狠狠盯住他。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身邊的人連忙上來拉人,寧陽初卻依然把溫煦澤重重往地上摜。
“誰拉的你!你不記得了是不是?不敢承認是不是?”寧陽初厲聲吼,“你把他的東西往湖裡扔……你知道你是個白眼狼!”
“你想見他,又怕他不理你,所以弄了這些東西哄他回心轉意,是不是這麽回事?!”
“你高高興興準備回國,想把他接來瑞士——你不敢承認對吧?所以你咬死了是商業談判。你不知道什麽時候見他合適,就一直磨蹭,拖了半年。”
寧陽初大口喘著粗氣:“結果他死了……你想不通他怎麽敢死,你氣壞了,你看見這些東西就煩……”
這次惱羞成怒的變成了溫煦澤,他撲上去,一拳重重砸在寧陽初臉上。
寧陽初被砸得偏過臉,吐了口血沫,盯著被薄冰蓋住的湖。
……他當然知道,他也並沒有資格,在這裡大言慚慚地說別人。
他只是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替溫絮白說這些了。
還有沒有什麽沒犯過罪、沒當過凶手和幫凶的人,能替溫絮白告訴溫煦澤……這些東西真的很重要?
真的很重要。
它們是十二歲的溫絮白親手埋葬的夢。
這場夢曾經那麽近,近得觸手可及,只差一點點,溫絮白就能來瑞士比賽,親手攀爬這座山了。
和他們這種湊活亂七八糟活著的人不一樣……那個溫絮白,決定了什麽事就全力以赴,做什麽都認真、都執著,都把生命裡的每一分力氣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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