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朋友可不管這個。
朋友就是拿來互損、互相揭短的。
所以,時間來到在十一點半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打掃乾淨了全部戰場。
餐桌的一側放著他們給Cypress留的小碗菜,每樣都留了一小碗——還有一大碗米飯,上面什麽菜都有,熱騰騰堆到冒尖。
還有一杯加了冰球的可樂,冰球是薑汁凍的,是種很漂亮的琥珀色。
這部分暫時保留,以防過完生日的Cypress吃蛋糕沒吃飽,又想大口喝可樂、大口吃飯。
剩下的一律全都清理乾淨。
房間被重新迅速布置好,呼神護衛暫時變得不那麽威風凜凜,身上多了相當俗氣的彩色紙拉花和氣球。
特地帶來的蛋糕放在最中間,在十一點五十五分的時候,準時插好蠟燭點火。
“就不給你關燈了。”負責點蠟燭的設計師最年長,按年紀能當其他人的父兄,“你腿不好。”
中年設計師囑咐:“小心點,慢慢地走,別撞上桌子。”
他的聲音落下,房間裡的寂靜忽然被打亂,有幾道呼吸變得壓抑急促,又被死死咬住牙壓下去。
暖房是不能有任何一點不高興的——這是規矩。
因為這是一個房子成為“家”的開始,要高高興興、要熱熱鬧鬧,要定下未來的全部基調。
這是他們要送給朋友的最後一樣禮物,Cypress早就該得這個:
要最熱烈的幸福,與永不熄滅的自由。
……
“痛痛快快大吃一頓,然後瘋玩,今晚你就負責這個……別的什麽都別管。”
“房間有我們收拾,以後也有,一直有。”
“根本一點用不著擔心,把心放得透透的,我們排班了,每個月都來人。”
“等玩夠了,準備投胎的時候……記得叫大夥幫你參謀參謀,列個單子。”
“要是哪兒卡住了,記得托個夢。”
“別單打獨鬥,別自己死撐。”
“……朋友是幹什麽的?”
他們必須給Cypress長記性,下輩子決不能再犯這種錯——下輩子的Cypress就該特別自信、特別勇敢地直接拉個群。
直接拉個群,把他們這些早就想做朋友,早就想一塊兒玩一輩子的人拉到一起,對他們說:江湖救急。
江湖一定會救急的,因為江湖裡有朋友。
會有很多朋友,是因為Cypress這個人乾淨純粹、熾熱溫柔,秉性誠摯得不含半點雜質。
哪怕外部的生機叫疾病撲滅大半,天光雲影之下,也是從沒變過的靜水流深。
……於是每個人都要狠狠抹把臉、深吸口氣,用嚴厲的態度問一遍過生日的大壽星:“朋友、是、幹什麽的?”
不問不長記性,不問這人就要跟他們生分。
等去下輩子的時候,要是還有什麽他們能幫得上的忙——要是這個死心眼的家夥還敢一個人撐著,一個人解決,什麽都不告訴他們,就等著被算總帳。
“想過生日,沒什麽不帥的。”中年設計師說。
他的年紀其實已經足以當Cypress的父親——在他家裡,也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兒子,因為生日那天公司加班,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中年設計師說:“多大了,都能過生日。能切蛋糕,能吹蠟燭。”
這些知識,甚至還是Cypress從群裡學到的。
在認識他們之前,這個溫潤誠懇的年輕人,甚至不知道蛋糕上要插什麽樣的蠟燭……不知道“紙皇冠”和“吹蠟燭許願”,不只是電影裡的藝術表現形式。
在得知這件事之後,Cypress就自以為藏得非常好的、完全沒被任何人發現的,開始秘密期待一個生日。
那些超然的沉靜安穩之下,在認真偷偷期待一個生日的時候,Cypress變回溫柔純淨的少年人。
一定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少年人。
沒吃過蛋糕、不知道怎麽過生日,站在很安靜的岔路口,認真看這個對他並不好的世界。
“來。”中年設計師張開手臂,“抱一下。”
——這是句很不理智的話,張著胳膊抱空氣大概也不太帥。假如Cypress真在這,說不定要偷偷拍照,暗中觀察朋友們的奇怪舉動並留影。
但Cypress似乎從沒被好好抱過,哪怕是作為朋友的、最簡單的擁抱。
群裡大半都是設計師和剪輯師,討論的話題經常會圍繞美術設計、圍繞畫面張力。他們對著一張廣告照片,討論什麽樣的擁抱姿勢更有視覺說服力,Cypress就認真聽。
然後在連麥被敲到的時候,那個平時總有真知灼見的年輕剪輯師有點愣怔地回神,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老老實實承認沒聽懂……不過真好。
他們到現在還沒見過Cypress,只是聽過那個很溫柔的聲音,在那一刻忽然變得有點局促、靦腆和向往:“真好……”
這樣不行,Cypress不能只是對著一些空洞的理論、幾張冷冰冰的圖片,很誠懇和滿足地說“真好”。
所以他們不遠千裡,來抱一抱他們的朋友。
他們來過一場生日。
……順便來嚇Cypress最後一跳。
石英鍾的秒針跨過最後一格。
切蛋糕的人立刻揮胳膊打手勢,負責拉紙拉花、摔紙炮的人同時行動,異常熱鬧的歡呼起哄聲驟然響起。
然後他們全都被早有預謀的Cypress絕地反殺,嚇了結結實實的一大跳——因為沙發後面有箱子砰地打開,鋪天蓋地的彩帶全帥氣地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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