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個破綜藝一群人嘻嘻哈哈,還玩“禍害”梗……講真,沈灼野夠禮貌了。」
「電影確實是好,可也挺讓人擔心的,他說哪段心境像,前半段還是中半段?」
「都有吧,就最後不一樣,無名混混留下了,死在十七歲,他走出去了。」
「他走出去了嗎?」
……
這條評論下面是空白,刷了好幾次都沒有新評論,商南淮放下手機,抬頭看了看觸手可及的明媚暖陽。
這地方的陽光是真好,明亮到有點耀眼,把人曬得暖烘烘犯困。
不遠處綠草如茵,商南淮坐在咖啡店的半舊木椅上,又刷了一會兒手機,發現節目組那邊也暫停直播了一天。
這不奇怪,出了這麽大的事,誰有心思直播,看客都無心再看些生硬尷尬的客套寒暄。
節目組沒直播,但放出了編劇的創作思路,也放出完整的文字版訪談,放出了刪減前的原劇本。
商南淮看過原劇本,他是主演,他當然看過,知道刪掉的戲是什麽內容。
刪掉的那場戲,“無名混混”本該在臨死前回家。
電影給的信息極端吝嗇,沈灼野的所有戲都是外場,破敗的鋼廠、陰暗的街巷,呼嘯得仿佛不會停下的風雪。
如果那段戲拍出來,觀眾跟著鏡頭,跟著重傷的“無名混混”一路蜿蜒的血跡回家,會發現他的家和主角的家是一個。
為什麽是一個,兩個人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住在一個屋簷下卻從沒有對手戲……這些問題都留白,留給觀眾去發散猜測。
這其實是個很值得琢磨的結局,刪掉它很可惜,連編劇也覺得可惜,但最後還是忍痛放棄。
「因為他不會回家。」編劇在文字版訪談裡說。
「他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連累他待的地方。」
這個“連累”的含義很廣,包括一個溫馨、暖和的家,不該受這種“無妄之災”——至少他認為這是無妄之災。這麽好的小房子,不適合做凶宅。
「他不會回家。」
「他發現自己活不久,就不會回家了。」
第67章
商南淮打開沈灼野的聊天框。
他對著手機坐了一陣, 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說什麽呢,是說那兩個人渣兄弟有多慘,還是宋老師後悔了?
商南淮忍不住想, 沈灼野可能已經不在乎這些, 又或者無論在乎不在乎, 沈灼野已經知道了。
畢竟有些小豹子厲害過頭了, 救了他又去幫宋季良, 沒讓他季良哥挨半個處分。
商南淮想了半天,還是閑聊:我來了個地方。
商南淮:[圖片1/1]
商南淮:風景不錯,陽光也挺好, 你這審美沒得說,這地方就適合度假。
商南淮:真暖和, 我都不想回去了。
對面依舊無人回應,商南淮等了一陣,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最後還是扔下手機。
他揉了兩下脖頸, 枕著胳膊, 對著陽光下的草坪發呆。
沈灼野來過這地方嗎?
路過,還是來買咖啡, 還是散步曬太陽?
應當不是買咖啡,沈灼野肯定喝夠咖啡了, 這人熬到打晃的時候, 恨不得把咖啡豆當飯吃。
商南淮這些天一直在想……自己當初是有多遲鈍、多愚蠢、多荒唐, 才沒衝過去, 把沈灼野扯回家。
哪怕不回家。
他就該不要臉地纏著沈灼野, 沈灼野脾氣那麽好,肯定拿他沒辦法, 再無奈也只能任他纏著。
就一起來度個假,他硬要當沈灼野的朋友,沈灼野難道還有辦法不承認?
他早就該跟著沈灼野來這,哪怕什麽都不做,哪怕只是說說話、聊聊天,一起出來散步,來咖啡店買兩杯熱牛奶。
這麽好的天氣,一個人多無聊。
商南淮當時其實是真想過這麽做的。
為什麽不這麽做呢?
他究竟是怎麽想的,居然能放沈灼野一個人在這,待了兩年。
……
商南淮退出聊天框,重新看宋季良發過來的消息。
邵千山在看守所裡折騰了兩次,只不過在這種地方,基本沒有尋短見成功的可能……這事也不意外,畢竟邵千山不會看不出,沒有翻盤的可能了,局面越往後只會越糟糕。
陳流倒是賴活著,時而裝瘋時而真瘋,不知道是不是心懷僥幸,覺得這樣能脫罪。
可惜邵千山沒給他留退路,特地留了證據,證明他買凶時候是清醒的,沒有任何精神類疾病。
知道了這件事,陳流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崩塌,一口氣賣了邵千山不少料。
這兩兄弟狗咬狗抵死不放,公司股價跳水跳得刺激,那些高層更恨透了邵千山,不論為報復還是殺雞儆猴,都會整得邵千山這輩子再爬不起來。
對姓邵的來說,這比殺了他還絕望,但他還找不成死,案情已經正式提起公訴,幾個獄警輪流盯著他。
這兩兄弟接下來能做的,也只有去吃牢飯,在冷冰冰的欄杆裡被恐懼侵蝕,惶惶不可終日地等著報應那天了。
……
消息裡,宋季良還對商南淮簡略提及,自己又和父親吵了一架。
這一架吵得並不激烈。固執了大半輩子的中年人死死攥著裝茶水的罐頭瓶,有種色厲內荏到極點的不安惶然,仿佛說出的每句話都失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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