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胤在靜坐著,神色沉靜如水。
“大少爺?”
他回神,彎腰跨出去,穿過寒風呼嘯的回廊,走入了寬敞的廳內。
“是吧。”收到顧今寧的回應,許曜的信心大受鼓舞,道:“這就是為什麽蘇煜根本忍受不了家裡一點,你不知道,他有多羨慕我家,有多羨慕我有那麽開明的爸媽。”
顧今寧想起許全能溫和的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冬日的蘇家充滿著淡淡檀香的味道,這個點,整個蘇家都已經沉寂了下來,蘇胤徑直走過室內鋪著木地板的長廊,朝東南方走去。
“但最可怕的其實不是蘇家的家規,而是蘇胤。”許曜道:“他經常會主動進入靜室面壁思過,最長的時候曾經坐過整整一夜,聽蘇煜說,每次他獨自從靜室出來之後,看上去都比之前更加不好惹了,是不是很變態?誰會天天自己主動去關小黑屋啊。”
雙開門上的巨大‘靜’字因為被推開而一分為二,在人走進去之後,又重新合二為一。
蘇胤褪去皮鞋,抬步走到榻榻米的蒲團之上,在一片黑暗之中盤膝靜坐。
“他一般會因為什麽事去罰自己呢?”顧今寧再次開口,許曜想了一陣,道:“據說一般是他發現自己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能夠掌控一切的時候……反正就是很變態的,他們一家人都很變態,沒有我家裡人好。”
從許曜的口中,顧今寧的腦中逐漸勾勒出了蘇氏一家人的特征,封建刻板的老古董蘇鎮賀,沉浸於打磨自身的蘇胤,紈絝子弟蘇煜,優雅高傲排面很大的蘇夫人……和許家近乎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卻同時佔據著江城頂端不可撼動的位置。
“他們一家,倒是很符合普通人對豪門的幻想。”
許曜本來已經準備躺平,聽到這話驀地又坐了起來,道:“你覺得他們家更好嗎?”
以前提到蘇家,許曜好像沒有過這麽大的反應。
顧今寧道:“思過室的傳統很好。”
許曜:“……”
無需多言,這句話裡隱藏的信息已經一清二楚。
——你們許家真應該也弄一個思過室。
做錯事的人是永遠也不會獲得原諒的……許曜默默躺回床上,又一次感覺到了追妻路漫漫,任重而道遠。
顧今寧看上去好像已經與他回到了從前,但也只是看上去罷了……
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了,永遠也不可能獲得原諒。
許曜窩窩囊囊地縮在被子裡,下巴收向脖子,睫毛耷拉在下眼瞼,鼻子被被子半擋著,悶悶地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顧今寧拉上擋簾,心情很好地躺了下去。
許曜迷迷瞪瞪睡了一陣,忽然做了個夢,夢裡他月考的時候前進了三百名,成績直接升到了前十。整個學校都在為他鼓掌喝彩,老李頭笑眯眯地給他戴上了一個向日葵的帽子,顧今寧也上台來到他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輕聲細語地誇他:“許曜,你真厲害。”
他忍不住摟住了對方的腰,深情地凝望著那雙美麗非常的眼眸:“不,真正厲害的人是你。”
啪嗒一聲,眼前忽然亮起了燈,許曜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看到顧今寧雙目迷蒙地撥著擋簾,正在看他:“大半夜的,你咕噥什麽呢。”
許曜抬手擋住自己的嘴。
顧今寧朦朧地望了他一會兒,又兩眼一閉,重新躺了回去。
隻留下一句:“不許再說夢話……”
雖然明知道他已經看不到,但許曜還是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把燈關掉,規規矩矩地重新躺回了被子裡。
厚實的遮光簾雖然能夠擋住許曜的視線,但屋內有燈的時候,還是能夠感覺到。
顧今寧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察覺屋內有燈點著,不是能夠照亮全屋的大燈,從他這裡,只能感覺光線從桌邊傳來,應該是台燈在亮著。
記得睡前關掉了……他穿上拖鞋,拉開擋簾,一眼看到了正伏案刷題的家夥。
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才四點。
許曜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手裡捏著一支筆,正一動不動地望著面前的大題,他的眼睛還睜著,但明顯能感覺腦子裡有一個攪拌機正在無聲地運作著。
困,好困……
但他已經上床不止一次了,每次躺在床上的時候都感覺精神奕奕世上沒有自己乾不成的事兒,但一坐到桌前,就一陣一陣地開始發暈,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垂頭喪氣表示好累要睡。
不能睡,就算不前進一百名,至少也要穩定在三百名,要是下滑的太厲害,肯定又要被嫌棄。
他掐了自己一把,稍微來了點精神,認真地拿筆尖點著上面的文字,點一個讀一個,讀一個忘一個,等到一道題讀完,腦子裡又是空空如也。
好難。
他閉了一下眼睛。
為什麽這麽難。
耳邊傳來動靜,許曜一下子坐直,便看到顧今寧徑直走向了衛生間,幾分鍾後,他又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床上,繼續睡覺。
……不敢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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