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嘩——
宋迪的頭撞在玻璃門上的一瞬間,許曜一把拉住了樓梯間的門把手。
黑暗的樓梯間一瞬間亮了起來,顧今寧在雜亂無章的箱子裡仰起臉,嘴上還貼著黃色的膠帶。
許曜大跨步走了過來,揮手將他身上的箱子扒開,把那些砸在他身上的廢棄玩偶,塑料玩具,以及一包包成袋的漁粉重重扔開。
他扶住顧今寧的肩膀,漆黑的雙目有什麽在克制地湧動。
“別怕。”他伸手,輕輕拉住顧今寧臉側的膠帶,緩緩揭開,道:“沒事了。”
他反手從外套的口袋裡取出了一把鑰匙,彈開鑰匙扣的折疊刀,伸手環住了顧今寧的腰,下頜越過他的肩膀,以一種擁抱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劃開了他手上的膠帶。
顧今寧雙手掙開的一瞬間,便猛地撲到他懷裡,用力環住了他的脖子。
眸中盛不下的淚水瘋湧而出。
他渾身都在不由自主的發著抖,壓在許曜肩膀的下巴抖得極為厲害,牙齒都在不斷的發出咯咯的聲響。
宋迪齜牙咧嘴地扶著額頭轉過身,顧建文陰沉著臉,身影在樓梯門口出現。
顧今寧的嘴唇下拗,猶在垂淚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顧建文。
水光覆蓋的瞳孔之下,滔天恨意無聲滋長。
仿佛深埋於冰川之下的種芽,在一瞬間長出了粗黑的根莖,瘋狂攀爬之中,萬丈冰層寸寸龜裂,露出駭人冰縫。
許曜曾經以為自己已經經歷過最痛苦的事情。
第一次被捅刀的時候,他疼的眼淚直冒,拚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喊出聲。
第一次斷腿的時候,他經常在半夜委屈垂淚,因為顧今寧看也不肯看他一眼。
第一次燒傷躺在重症監護室裡,那種癢痛和煎熬至今難忘,他每天晚上都會被那灼熱的痛感疼醒,□□不止。
但直到看到遍體鱗傷的顧今寧,他才豁然發現,不管是被他拒絕,還是被他無視,即便是被他譏諷,瞧不起,都不及此刻萬分之一。
他曾經以為極致的痛是大叫出聲,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痛楚會這樣鑽心。
像是有一台電鑽,不斷地往最深處鑿,以為到底了,卻還能更深。
他卻只能在這種鑽心的疼痛中,長久地保持著靜默。
一聲呼喊都吐不出。
他把顧今寧腳上的膠帶也劃開,將他扶起,顧建文冷冷道:“你想帶我兒子去哪兒?”
“我媽之前是電視台的主持人。”許曜望著他,道:“你應該不希望她來這裡找我吧?”
顧建文臉色變了幾息,蘇桂蘭上前來把他拉了開。
他們不可能拿對待顧今寧的方式去對待許曜,自己的孩子還好說,對別人的孩子,性質就不一樣了。
許曜扶著顧今寧出了大門,身後,是顧建文眉頭緊鎖的陰鬱的臉。
“去醫院。”許曜開口,顧今寧坐在車內,頭有點暈眩,他輕聲道:“手機我用一下。”
許曜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道:“你想打給誰,我幫你。”
“跟李老師說一聲,讓他幫我再打一張準考證。”
“我拿了。”許曜從口袋裡取出那張薄薄的紙,顧今寧伸手接過來,打開之後還看到了裡面的身份證,他意外抬眸,許曜道:“如果還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拿,一定要喊我一起。”
顧今寧點點頭,道:“謝謝你。”
他緩緩偏頭,輕輕把腦袋靠在了窗玻璃上。
車子緩緩前行,顧今寧微微把頭下垂,手指按開了車窗,風從縫隙裡吹出來,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許曜也開了車窗,偏頭望著他的動靜,看他慢慢向後靠著,臉色慘白,雙目緊閉。
額頭上那塊撞擊的傷痕,與前世別無二致。
車子很快到了醫院門口,顧今寧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許曜轉身下了車,繞過來拉開車門,柔聲道:“寧寧?”
顧今寧沒有反應。
許曜壓下眼中的熱意,緩緩伸手,輕輕托起他的肩膀,顧今寧忽然驚醒,他表情恍惚地望著許曜,道:“到了?”
“嗯。”許曜道:“我抱你下來。”
“不用。”顧今寧直起身體,道:“我能走。”
他下車,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微微彎著腰,額頭溢出綿密的冷汗。
“別逞強了。”劉叔匆匆走過來,道:“肯定是腦震蕩了,必須要做檢查,我先去掛號,你看能不能找個輪椅讓他坐著。”
大廳裡去哪兒找輪椅,許曜皺著眉環視了一圈,顧今寧道:“我沒事,找個地方坐……”
許曜彎腰把他抱了起來,顧今寧身體懸空,微微皺了下眉。許曜掃了一眼他的表情,徑直朝裡面走去,一路來到了某處的掛號區,將他放了下去,道:“我去找個輪椅,聽話。”
顧今寧沒有出聲,許曜左右看了看,很快朝一個方向走去。
半個小時後,顧今寧被他推著來到了CT室,劉叔直接辦理了住院,決定不再來回折騰,就讓顧今寧好好在醫院裡休息一下,到晚上再看情況要不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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