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病挺頑固的啊,都進入虛擬世界了還沒好。”
寧迦渡不鹹不淡地往他這邊瞪了一眼。
高大的男人顯得那沙發都小了,長腿即使曲起來仍然快頂到茶幾邊。
自己的小世界裡突然多了一個人,還是這個存在感超級強大的人,寧迦渡很不適應。
景澤陽不該在這。他想。
他從來和自己不對付,出了副本他就應該回現實去,為什麽會留下?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我看上個漂亮NPC,跟人跑了。”
這句話就像在說喜歡他似的,剛聽到時,寧迦渡難以抑製地心跳加快。可進了屋,他又鎮定下來。
他怎麽忘了呢,從以前,景澤陽就是挺愛開玩笑的那一類人。和好友打打鬧鬧時,嬉笑怒罵沒一句正經的。只有和他說話從來中規中矩。
大約是因為即使開玩笑他也聽不懂,要麽就不接話。
他倆不熟,話不投機半句多。
所以,景澤陽跟隊友這麽說一定也是開玩笑的。
自己那時候突然發病,景澤陽擔心他,才送他回來吧。
寧迦渡想明白了,又能泰然自若地面對景澤陽。他站起身,一點不理會對方想要攀談的意願。
“我沒事了,你可以聯系你們的守望者,接你回去。”
“這麽急著趕人啊?”景澤陽毫不在意這冷冰冰的拒絕,裝可憐道:“剛才在副本裡我們也算是同生共死,我現在又渴又累,你讓我歇歇唄?”
寧迦渡語塞。景澤陽說得有理,帶人接物他確實不太擅長。就這樣趕人走好像太無情了。
他於是走到餐桌邊,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
鐺地一聲玻璃與木頭桌面的磕碰聲,就跟說喝了快滾似的。景澤陽笑笑,拿過水杯一飲而盡。
“還要。”他把杯子遞給寧迦渡。不是他沒事找事,他是真的又渴又餓。這遊戲逼真得令人發指。
寧迦渡被他霸氣的一口悶迷惑了,眨了眨眼,又倒了一杯。
這次景澤陽沒等他放下就伸手來接,傳遞的時候兩人的小指碰了一下,寧迦渡突兀地縮回了手,景澤陽卻恍然未覺,又是一口氣喝光。
到第四杯時,他才有空道了聲謝謝,接過水,看似隨意地踱步,目光卻不放過任何一處。
生活的痕跡騙不了人,寧迦渡不願說的,或許能從中找到些蛛絲馬跡。
“我說怎麽有點眼熟呢,這房子和你以前的家很像。”景澤陽邊走邊說。
一樣樸素的布置,過於整潔,除了牆上的幾張裝飾畫,沒有多余的東西。或許因為寧迦渡的父母都是科研人員,沒有時間顧家的關系。
“你還留著這幅畫。”他在一副掛畫前停下腳步。
畫面上是一片暴雨來臨前的海洋,天空中,烏雲翻騰,似乎即將傾瀉而下,海面卻奇異地平靜如鏡,一條空蕩蕩的鐵軌從畫面下方蜿蜒到海平面盡頭,消失在一道穿透烏雲的金光中。
沒有這道光,這幅畫定然是死寂無趣的。就像他的主人一樣。
這是高一那年,景澤陽看著寧迦渡畫的畫。
那時班裡組織環保活動,是去一個小海島撿垃圾,回程時突遇暴風雨,大家被困在碼頭。
風雨如狂,所有人都聚在門口,為這天地色變的一幕或尖叫或歡呼,只有寧迦渡一個人,在遠遠的窗戶邊畫畫,他用的是海灘上撿來的美術袋,蠟筆紙張雖簡陋倒也齊全。
景澤陽出於好奇過去看了一會。畫面很有氣勢,色彩卻非常壓抑。
他忍不住提了個小建議,倒把專心畫畫的某人嚇了一跳。
“抱歉,沒想到嚇到你。”他笑著說。“海上開火車,你可真有想象力,不過這裡有一點天光撒下來會不會更好看?”
見對方面無表情看著自己,他才發覺有些不合適。畢竟誰喜歡別人對自己的畫指手畫腳。
“我就是隨口說說,這樣也很好看了。”景澤陽趕忙表示。記得他說完這句,寧迦渡就當著他的面把畫收起來了,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現在看來,後面寧迦渡還是加上了。
不知是不是也想起這件事,寧迦渡沒有接他的話,景澤陽將目光從金色上移開,轉過身坐回沙發上。
“還記得嗎?我去過你家一次。因為……什麽事來著?”
“生病請假了,你幫我送作業。”寧迦渡乾巴巴地說。
“對,半路上下了暴雨,到你家時我渾身都濕透了,阿姨讓我洗了個澡,還煮了薑湯給我喝。那味道我到現在都記得。”
景澤陽聊起過去,無非是想多留會,但寧迦渡卻被迫回想起了更多。
海風將雨滴像飛雪一樣吹進窗裡,景澤陽站在那裡,不知幫他擋了多久的雨,濕了半邊身子,他暗自懊惱,趕忙收了畫,那人卻不知為何訕訕地走了。
後來的他明白了,更懊惱那個不懂溝通的自己。
還有景澤陽來送作業的那次。
渾身濕透的大男孩進了浴室,他給人送毛巾和換的乾淨衣服。本想敲開門從門縫遞進去,那個大大咧咧的家夥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把門整個打開了…
寧迦渡現在都還記浴室裡的熱氣鋪在臉上的感覺。
臉又要熱了,他忍不住打斷景澤陽的敘舊:“差不多了吧,我送你出去。”
他一徑說著就往門邊走,“你的身份已經被遊戲識別成玩家,不能在NPC空間裡停留太久。你最好現在就聯系守望者來接應。萬維之門在伏擊你們,“潛望”系統升級之前,不要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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