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知道自己在薑小芬面前只是裝出來的鎮定。實際上他既害怕又生氣, 卻不知道該去埋怨誰。
埋怨新加坡的治安狀況?還是怨懟趙舒權的大意?或是悔恨自己沒有攔住趙舒權不讓他前去赴約?
似乎都沒有道理,但又似乎所有方面都沾了點邊。曹瑞看起來表面平靜,實際上內心一直在翻滾煎熬。
天亮之前,趙欣就趕到了。
趙欣帶來了自己的貼身秘書,也帶了好幾個保鏢兼助理,解決了人手不足的困擾。曹瑞用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和同樣紅著眼的趙欣四目相對, 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
“對不起, 大哥。我沒能保護好舒權。”他低聲說著, 打從心底感到愧疚。他覺得自己應該跟趙舒權一起去, 那樣如果發生了什麽事,至少自己能夠第一時間知曉。
趙欣面色肅然, 對他擺了擺手,語氣冷硬:“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照顧好你自己,不然的話他回來會不高興。”
曹瑞能感覺到對方內心壓抑的焦灼和擔憂絲毫不遜於自己 ,更清楚現在不是浪費時間客套的時候,便將注意力集中到綁架案件的分析上。
警方那邊經過一夜追查,也有了一些新的進展。
林警官告訴他們:“從車禍現場的調查和監控視頻綜合分析來看,綁架者計劃周全、動作迅速。檢驗人員在車輛底盤發現了爆炸痕跡,推測是裝有遙控裝置的微型炸藥爆炸導致了車輛在行駛中突然騰空側翻。因而我們傾向於認為是專業人士所為,也就是說很可能是雇傭兵。”
趙欣皺了皺眉,追問:“我不在乎具體執行者,我想知道是誰雇傭了他們,以及他們帶走我弟弟之後的去向。警方有什麽頭緒嗎?”
林警官承認:“暫時還沒有頭緒。綁架者發送給您的視頻鏈接來自暗網,根本無法追蹤。我們的技術人員也試圖通過畫面分析來尋找線索,不過這很難……”
趙欣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嘴上沒說,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譴責意味。林警官只能表態警方會全力以赴,請家屬保持耐心。
趙欣沉默地盯著投影在大屏幕上的視頻畫面,定格在綁架者伸手關閉攝錄設備的那一刻。曹瑞看著趙欣藏在金色細框眼鏡後的雙眼半眯著,沉思許久後忽然出聲。
“一億美元……會不會太多了……”
曹瑞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趙欣。他對“一億美元”其實沒有什麽概念,本能覺得應該是很多錢。但具體多到什麽程度,他其實想象不出來。
他活了兩世,都對錢沒有什麽太大的概念。
他試著開口詢問:“大哥,是……很難籌到這個數額嗎?”
趙欣看了他一眼:“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
曹瑞趕緊說自己不累、不需要休息。
趙欣的語氣明顯加重:“去隔壁房間休息吧。你和你的助理一起。你們也熬了一個通宵了,稍微休息一下補充體力是必要的。再說現在反正也沒有消息,只是乾等著。”
曹瑞想說自己想留在現場等消息、想第一時間知道進展。可是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起身走了。薑小芬趕緊跟上了他。
趙欣雖然沒有明說,但曹瑞知道自己幫不上忙。無論是知識、技術、還是金錢,自己都幫不上任何一點。繼續留在那個房間裡,說不定只會讓趙欣感到煩躁,還要麻煩警方向自己這個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人做很多解釋。
所以自己對趙舒權到底有什麽用呢?
他擔心得要命,也害怕得要命。馮楓和薑小芬給他講過的綁架案中,不是沒有贖金支付後卻沒有成功把人救回的慘事。更有甚者,綁匪甚至有可能在最初便殺死了受害人,後續只是耍弄警方和家屬。
那麽趙舒權呢?他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是不是交出贖金就一定能把人帶回來?而聽趙欣的意思,即便是趙家,要想一下子拿出這筆錢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曹瑞無意間發現自己嘴裡有濃鬱的血腥味,聽到薑小芬在身後叫自己,才恍然發現自己把嘴唇咬破了,並且沿著走廊快要走到頭了,再走幾步就要撞牆。
小助理站在他身後弱弱地說:“曹老師,咱們訂的房間在這裡……”
他看了一眼薑小芬,看到小助理哆嗦了一下,便問了句:“怎麽了,冷麽?”
薑小芬低下頭:“不、不冷。就是……就是曹老師你這樣,好嚇人……”
曹瑞沉默片刻,緩緩放松了臉部的表情,低聲說了句“抱歉”。
薑小芬帶著哭腔說:“對不起曹老師!這個時候還讓你顧慮我的心情。我沒事的,你不用管我。對了,你應該餓了吧?我、我去叫客房服務。”
“小薑。”曹瑞淡淡地把人叫住,“沒事的。趙舒權會沒事的。別害怕。”
薑小芬眨了眨紅腫的眼睛,用力點了下頭。
走進房間,曹瑞重重地坐在沙發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胸口沉悶鬱結的情感像一坨粘稠的瀝青堵滿了整個胸腔。他覺得透不過氣,也克制不住地感到恐懼。
更讓他感到難受的是,他什麽都做不了。
警方帶來的那些器材他看都看不懂,專業術語聽起來也很費力,他甚至沒有能力為“一億美元”的贖金做一點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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