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余光瞥見另外兩人把昏迷的賀珣拖進房間丟到一旁之後,又拿來手提攝像機,對著床擺弄起來。
他潛意識裡明白了他們要幹什麽,心底瞬間湧起決不能讓對方得逞的念頭。
後面的事情他就記得不太清楚了。劇烈的頭疼攪混了他的意識。他大概是完全憑借本能在動作。
被夏侯成手把手訓練出來的戰鬥本能。
在當時他就有種錯覺,自己好像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有一雙溫暖的大手、一雙有力的臂膀與他同在,給他指引、給他力量,幫助他實現了奇跡般的反殺。
直到現場徹底安靜下來,他的眼前血紅一片。身體實在燥熱難耐,他又不願在人前出醜,用盡了最後的意志爬進衛生間,把自己挪進浴缸,打開了水龍頭。
意識從那之後徹底消失,他墜入了記憶碎片形成的混沌之海,重溫了自己短促前世的一生,直到在醫院重新醒來。
不過是一個晚上,什麽都變了。
他原本可以那麽天真單純地叫著“舒權哥”,跟趙舒權繼續戀愛遊戲,緊張而又憧憬地期待下周將要正式開拍的電影。
現在,都不可能了。
想來,那人動作是真的快。對方能從視頻中覺察異樣並不令他感到意外,對方的行動力超強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可他並沒有想到對方這麽快就親自趕回來出現在自己面前。
身體會撐不住也是理所當然。不過他相信盡職盡責的張方醫生不會讓那人有事,自己用不著為他擔心。
用不著……
可是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不告而別,還是有點太過失禮。對方是為了自己才會如此勞累以至於昏倒,即便自己對他再有怨言,該道謝的時候還是應該道一聲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聽著鼻涕眼淚發出的呼嚕聲,覺得自己實在有些不雅。大庭廣眾的,真是不成體統,放在前世不知要被人如何勸諫嘲笑。
現在,卻無人在意。
他在這個公園的長椅上坐了這麽久,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卻無人與他產生交集。似乎只要他不傷害到別人,他要穿成什麽樣子、要做什麽事,就沒有人會來干涉。
也挺好的。至少不會像前世那樣,就連在自己的后宮,也要時刻注意,舉手投足間不能失了帝王威儀和皇家教養。
真的沒有什麽不好。這個世界上原本就該無人認識他、無人在意他。
或許除了趙舒權?
“曹瑞?你是……曹瑞麽?”一個有點耳熟的低沉男聲在身側響起。
曹瑞抬起頭,看到高湛手裡拿著一個氣球站在自己身前,神情是與自己一樣的詫異。
他看著高湛手裡的氣球,高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兩個人相對沉默了許久。
“哦,這個氣球是我撿的,孤零零地掛在那邊的樹上了。我解下來,想著要是遇到有人來找就還給人家,沒人要的話我就帶回家玩兩天。”高湛笑著看自己手裡粉色的兔子頭氣球。
曹瑞沉默地看著對方。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對方說話。對方前幾天還是自己敬仰的娛樂圈前輩,今天就已經變成了不知該如何相處的陌生人。
其實他知道變的不是對方的身份,而是自己的心境。
他終究還是叫了一聲“高老師”,不想把自己過多暴露在對方面前。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裡呀?”高湛指了指他身側空出的半截長椅,“介意我坐下嗎?”
曹瑞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高湛笑了,慢慢坐下來,隨即把氣球遞給他。
“這個給你吧。撿來的東西,別嫌棄啊。”
曹瑞沒接,盯著氣球愣了幾秒,又看向高湛:“為什麽給我這個?我又……不是小孩子。”
高湛的笑容很柔和:“就是想送給你而已。不喜歡麽?”
曹瑞沉默地看著那個氣球。也不是不喜歡。他其實挺喜歡氣球的,覺得這種東西能飄在空中真的很神奇,歪歪扭扭的樣子帶著一種笨拙的可愛。
可是太幼稚了。即便是恢復記憶前的他,也無法坦然說出自己想要個氣球的心願。
“真的不要?”高湛又問了一遍。
他默默伸手抓住了氣球的繩子。高湛笑著放開手,把氣球完全交給他。
氣球稍微有一點點髒,大概是在飄蕩的過程中蹭了灰塵。粉粉的顏色十分可愛,印刷著簡筆畫的兔子臉孔,其實是個簡單的兔子氣球。
曹瑞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兔子的臉,擠出一個有點滑稽的表情。
“我這個年紀還玩氣球,別人會覺得很幼稚吧?”他低聲說。
高湛含笑回答:“這跟年齡沒關系,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也很喜歡氣球啊。要不然我怎麽會把它從樹上解下來?”
曹瑞抬頭看向高湛,後者的笑容在低垂的夕陽中愈發溫柔親和。
“沒關系的,小曹。不要想那麽多。你想要什麽就光明正大去爭取。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別人的看法,而是自己的感受。”
曹瑞緊緊咬住嘴唇:“假如……我沒有什麽想要的呢?假如現在的生活,原本就不屬於我呢?”
高湛的表情平靜如常:“可是你屬於你正在經歷的生活。”
曹瑞怔愣地看著高湛,覺得自己聽明白了又像是沒聽明白,沒聽懂又像是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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