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差點瘋了。我甚至覺得我已經瘋了。我懷疑是不是星先生騙了我。秘術雖然能讓我的靈魂不可逆地穿越時空, 但依然沒有辦法將一個物理意義上的大活人——也就是你, 整體搬運到兩千年後。我覺得他只是在安撫我……”
趙舒權哽咽著, 緊緊地抱著曹瑞纖瘦的腰肢。少年的體溫從來都偏低, 微涼,但確實是活生生的存在。
曹瑞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腦和脊背。他不知為什麽覺得對方的手法好像是在擼狗。
“他沒有騙你。”曹瑞輕聲安撫他, “我也很抱歉,舒權。我來晚了,讓你一個人熬了整整十年……”
趙舒權穿越回來的時候正好是高二結束那個暑假。整整三個月,他不去補習班,不複習準備高考,也不申請國外的大學,甚至不搭理家人。
每天從早到晚,他都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曹瑞的身影。沿著水系,沿著山川,央求家裡動用關系幫他向警方打聽有沒有突然出現、身份不明的人。
“我找了我能找的所有的地方!問了所有我能問的人!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他們不知道我在找什麽人,我也沒法跟任何人解釋清楚。每天晚上回到家裡,我都很後悔……”
他哭了,哭得毫無形象、涕泗橫流:“如果星先生騙了我,那我寧可留在衛朝,跟你一起死去。可是如果他沒有騙我呢?如果你真的跟我一起回來了,卻流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不知道你正在經歷著什麽,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發生了什麽,甚至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上一口飯!”
曹瑞輕歎:“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麽沒用吧……”
“那誰能保證呢!”趙舒權激烈地反駁,“萬一你落入壞人手裡,被人……何況你長得這麽好看,要是被人賣給什麽變態富豪……或者賣到什麽東南亞的妓院秀場……”
曹瑞“啪”地拍了他一下,沒好氣地說:“你就不能想我點好的是麽?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喜歡男人?”
“你根本不知道你長得有多好看!”趙舒權使勁抱緊了人,“你前世貴為天子還招蜂引蝶呢……”
腦袋被打得更用力了,曹瑞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揪了起來;“趙舒權你說什麽?你前世那些紅顏知己、忠心擁躉、知音摯友,要不要我一個一個給你羅列一下?”
趙舒權淚眼模糊,看著眼前的人嗔怒的模樣,卻覺得心裡無比喜悅。他從來沒覺得一個人對自己生氣也能讓自己這般歡喜,像是天底下最高興最美妙的事。
“可是瑞兒,你要知道,倘若你真的落到壞人手裡,我這輩子可能都找不到你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些真正黑暗的角落裡,人心有多麽扭曲、殘忍、罪惡……”
趙舒權摸上對方揪著自己耳朵的手。耳朵很疼,他的心裡卻滿滿都是慶幸。
“而這一切都怪我。怪我沒有抓住你的手。怪我把你弄丟了……”
趙舒權說著又止不住淚:“這種心情就像是孩子走失的父母,怪自己那一刻為什麽移開了視線、放開了手……若是再也找不回來,余生就只能活在無盡的恐懼和自責之中……”
曹瑞松開了手。趙舒權立刻將那隻微涼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良久,他聽到曹瑞歎息著低聲說:“倘若……真的找不到了呢?你……難道還要尋死不成?”
趙舒權沉默了一陣,坦白了:“在我最魔怔的時候,被車撞過一次……”
曹瑞明顯受到了驚嚇。趙舒權能感覺到對方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般整個身子抖了一下。
他抬頭看向對方,笑得慘淡:“我不是有意尋死,但真的已經絕望了。我覺得我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你了。再說我那陣子整天精神恍惚的,有時候自己都想不起來是怎麽跑到一個地方去的。”
曹瑞張了張嘴:“那你……”
“沒死,如你所見。”趙舒權抹了把臉,稍稍振奮起來:“撞我的是一輛電瓶車,對方為了避讓也摔得很慘。事故責任主要在我。我的肩膀骨折了,養了三個多月。我媽哭著求我好好保重自己,說我要是再出事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笑了笑:“而我哥,狠狠打了我一頓,罵我到底想幹什麽。老實說,我們兄弟從小打打鬧鬧都是鬧著玩的,唯有那一次,他是真的在打我。”
那個時候趙舒權突然明白過來,自己是真的離開了衛朝,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軌跡上。他的父母、兄弟、朋友都愛著他、需要他。他不能那麽自私地無視他們。
他決定振作起來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讓自己有更強大的力量和資源去尋找曹瑞,哪怕要花上一生的時間。
“……從那時起,我恢復了正常。我必須對這個時空中愛著我的人們負責。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尋找你。不管要花多少年的時間,我都不會放棄。”
趙舒權摸著曹瑞的臉:“有時候我也會思索,或許你根本無法與我一同穿越回來。星先生只是給我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他不想讓我跟你一起死在天元十一年……但我不能放棄。萬一你真的落到某個黑暗的泥沼中,等著我去找你呢?”
少年展開雙臂,將他緊緊擁在懷中:“星寰沒有騙你。我非常感謝他,讓我有機會能夠重新再活一次。我唯一能報答他的,或許就是照顧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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