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轉念一想是自己把曹瑞帶到這個沒救的人面前的,崔文翰又感到滿心慚愧。
趙舒權這些天肉眼可見地憔悴,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崔文翰甚至覺得今天的趙舒權比前天離開影視基地前更加頹唐,不僅黑眼圈看起來像是通宵沒睡,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清晰可見,好像早上根本沒有刮過。
崔文翰認識趙舒權兩年多,都沒見他這麽不修邊幅的樣子。
“趙總,你跟小曹真的……不再好好談談麽?”崔文翰硬著頭皮踏入雷區,“總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要是……”
趙舒權擺了擺手阻止了他:“你把曹瑞帶到我面前,就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我感激你一輩子。小崔,我絕不是怪你的意思。”
崔文翰不尷不尬地看著趙舒權,看著男人笑得慘淡,自言自語似地說:“他高興就好。他想做什麽都行,高興就好。他剛才視頻的時候對你笑了吧?笑得多開心啊。他多久沒有笑得這麽開心了……”
可是崔文翰覺得趙舒權都快哭出來了,只是在強撐罷了。
雖然從來都以曹瑞的朋友自居,但這一刻,崔文翰真的有點埋怨曹瑞了。趙舒權對他這麽好,曹瑞到底哪裡不滿意呢?
第157章 、你來了
崔文翰走後, 趙舒權點上不知是今天的第幾根煙,放松身體仰躺在真皮座椅上,望著自己吐出的煙圈靜靜發呆。
辦公室裡充斥著濃重的煙味, 還有揮之不去的沉寂孤冷和壓抑的氣氛。從昨天開始,他就沒離開這間辦公室,晚上也懶得回家,就在裡間的小休息室湊合了一晚上。
他總覺得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高效率地處理堆積的工作也不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說來真是可悲, 身為一個工作狂,即便他的情緒不在狀態, 理性也能正常運轉幫他應付工作。
他只是不想讓自己有哪怕一分一秒的空閑去想曹瑞的事。
可是現在,工作處理完了, 該推進的不該推進他都過問了一遍,連吹毛求疵讓人改PPT也再沒了理由, 他沒法繼續裝鴕鳥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又通過崔文翰的手機聽到了曹瑞的聲音, 聽到那人笑嘻嘻若無其事地對崔文翰說、“不要讓趙總知道”。
要說趙舒權沒有受傷是不可能的。
他想自己跟曹瑞也許是真的要結束了吧。
不對,他們真的開始過嗎?
曹瑞終於不再需要自己了。他適應了這個時代,有了能夠信任的朋友。即便沒有自己,他也能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了。除了一紙身份證明,曹瑞現在什麽都不缺。
這不正是自己最初的期望嗎?給予曹瑞充分的自由和選擇的權力,讓他能夠真正在這個時代展開新的人生……
自己不是一直這麽對曹瑞說的、對自己說的?
然而趙舒權捫心自問, 終於發現自己這份期許背後真正的期盼, 是希望曹瑞能夠在重新選擇一次的情況下, 再次選擇自己。
他趙舒權不是聖人, 可以無底線地不求回報。為心愛的人做了這麽多,無非是希望愛人能夠回應自己的感情, 心甘情願地。
太卑鄙了。他想。自己真是太卑鄙了。嘴上一套、心裡一套。
要讓他眼睜睜看著曹瑞選擇別人,確實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他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堅持到最後,不如早點逃走。
對,逃走吧。公司交給趙欣也好,交給其他人也好,交給誰都好,他唯一的條件是希望確保曹瑞今後的生活。
至於自己,可以重新拾起年少時的夢想,去非洲、去中東、去拉美……去任何危險的地方、世界的盡頭,做一名志願者,幫助那些深陷苦難的人們,揭露這世界殘酷的暗面……
在這種胡思亂想中,趙舒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太累、太疲憊,神經也太過緊繃,不再強迫自己硬撐之後終於支撐不住,就連煙灰落在手指上也沒讓他驚醒。
他夢見曹瑞窩在他懷裡,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地質問他,為什麽自己的皇子接連夭折、甚至沒有一個能活過三歲……
夢中的他回答不了,除了把人緊緊抱住無聲安撫之外,他做不了任何事。
曹瑞忽然從他懷中掙脫出來,紅著眼睛淚流滿面,哽咽著說:“是不是因為我與你這般糾纏不清……違背倫常、觸怒上天……所以上天震怒,報應在我的子嗣身上……”
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顫抖著搖頭否認,卻毫無底氣。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無助的帝王掩面哭泣,“是我的錯……是我罪孽深重、招致天罰……”
趙舒權感到兩道熱流緩緩從自己眼中流出,映出眼前一片血紅。
他想勸慰愛人,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但他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說辭。天罰並不存在,但曹瑞的體質大概率是有問題,所孕育出的子嗣不夠健康,加上古代的醫療條件有限,才會導致嬰孩接連早夭。
可他怎麽忍心告訴愛人,問題不在於他們相愛,隻怪他自己不夠健康?
“是我的錯,瑞兒……是我的錯,都怪我……”
怪我不該愛上你。怪我不該如此自私,不肯對你放手,拉著你糾纏一生……
雙目的刺痛感逐漸加劇,眼前的紅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稠,讓他漸漸看不清楚,隻覺得一顆心宛如碎成了一片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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