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嶼不是一個善於分析他人情緒的人,畢竟你不能要求一個自閉社恐患者能夠敏銳地對他人的情緒做出準確的分析。
他只能模糊地感受到裴定山對他的包容和支持,同時大概還有因為他的那個’開心’的回答而感受到的放松。
蘇嶼忽然想起了在去年世錦賽期間,裴定山對他提及的’責任與壓力’的討論。
他忽然覺得,裴定山大概一直對於壓到他身上的這種責任和壓力都感到非常愧疚吧?
而這種愧疚實際上也反饋在了裴定山自己日常的工作中。
蘇嶼自己作為一個運動員,比賽壓力雖然大,但是為了保證他的訓練和比賽質量,所以他的休息時間實際上是非常充裕的,再加上他自己對於比賽的壓力實際上並沒有覺得太難承受,所以就算有大賽在前,也並不能影響到他的休息質量。
但是裴定山不一樣,裴定山作為一個教練員,日常在許多人眼裡看似沒有太多複雜的工作,畢竟裴定山的身邊還有一個助教團隊在幫助他做各種分析和資料搜集工作。
但實際上這些助教團隊是跟在裴定山身邊學習的,他們所能夠起到的作用現在還很小。
除了帶著這個助教團隊之外,裴定山日常還在不斷地完善他自己提出的各種理論以及由他主導的各種新人篩選工作和400米教練的培訓工作等事項。
不僅如此,裴定山還在將他自己的各種經驗和理論進行匯總,又在不管關注著國際賽場上一些其他教練和助理教練團隊很難發現的最新理念和一些新生代選手。
如此種種。
蘇嶼隱隱有一種感覺,裴定山似乎就是在帶他之後,這種壓力和緊迫感才越來越強的,特別是這兩天,裴定山看似是為給他增加了不少’承擔起國家隊未來’的壓力。
可是在給他的身上增加擔子的同時,裴定山自己也給自己的身上增加了一層又一層的重壓。
似乎是為了能夠讓他更快地可以有更好的隊友一起在賽場上征戰,似乎是為了讓他不需要真的一個人獨立承擔國家隊全部的責任和壓力。
所以裴定山在許多人都難以注意到的角落裡,給自己的身上也加上了一整座山的壓力。
蘇嶼想了想,覺得有點想跟裴定山說——其實他身上的壓力真的還好,裴定山沒有必要把自己逼成現在這樣。
但是對於一個不擅長溝通的自閉玩家來說,要讓蘇嶼完成這種溝通,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邊上,裴定山很快看出了邊上的小孩兒似乎是有什麽話想要對他說的模樣。
但是看蘇嶼一臉的糾結模樣,裴定山猜,這句話大概超出了這個小家夥的常規溝通范疇。
於是在笑了笑之後,裴定山拿出了手機,在手機上點開了蘇嶼的微信頭像,難得有趣地多點了兩下。
蘇嶼低頭看到了自己手機上的消息——
【裴定山拍了拍你。】
蘇嶼在看到這條消息之後,一臉疑惑地扭頭看向了身邊的裴定山,然後裴定山笑了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微信上問他:【怎麽了?】
蘇嶼:【……】
蘇嶼終於知道,是他剛剛的糾結又被裴定山看出來了。
在遲疑地看了一眼裴定山的方向之後,蘇嶼忽然覺得,裴定山用手機微信發消息給他的這個方法是還挺好的。
有些問題,在現實裡面對面的說似乎說不出口,但是在手機上打字說的話……
就算現在裴定山確實就坐在他身邊,兩人卻用手機微信聊天確實好像有些奇怪的樣子。
但是用手機微信上打字說話的話……好像確實比較容易能說的出口的樣子?
在這樣思考了一會兒後,蘇嶼終於下定決心,在微信上對裴定山道:【……教練,其實我比賽的壓力沒有特別大,現在適應得很好。】
裴定山在看到小孩兒的這個消息之後,先是淺淺地笑了一下,然後就看到邊上的小孩兒一臉鄭重地在打字。
蘇嶼:【所以其實……你也可以多休息一下的?】
在看到蘇嶼的這後一句話之後,裴定山愣了一下。
其實蘇嶼的這兩句話大概是因為自己糾結思考得比較多,以至於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但是裴定山還是看懂了蘇嶼這句話裡的意思。
——我的壓力不是很大,我可以繼續好好比賽扛住壓力的,所以你也不需要在自己的身上放太多的壓力,可以多休息一下。
在捋清了蘇嶼這段話的意思之後,裴定山的心裡有一瞬間是酸澀怔愣的,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邊上的蘇嶼,小孩兒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前言不搭後語顯得有些糾結又不太好意思,所以這會兒壓根兒就沒有看他這裡的方向,而是埋頭看著手機,耳朵還有些微微泛紅。
——可能也在後悔自己發這個消息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也許教練根本就沒有覺得自己的壓力大呢?
裴定山下意識地就讀懂了蘇嶼耳朵泛紅這種不好意思狀態的情緒。
但是如果要問裴定山自己——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壓力和負擔很重呢?
其實在剛剛之前,裴定山自己也是並沒有這種意識的。
他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壓力很大,他只是不斷地在下意識地為自己、為蘇嶼、為國家隊做出各種各樣新的規劃,然後逼迫自己快速地去努力地完成這些工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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