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系統將深情值的提示音屏蔽掉了,否則這會兒,季眠指定又要收到好幾條吵吵嚷嚷的播報了。
“唐柏說你出事的時候,我以為你要死了。”陸舸忽然說。
這話放在病房裡,著實算不上吉利。
唐柏說季眠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許家的那個樓梯陸舸走過太多次,從前走的時候不覺得那段路有多長,可當他在車子裡回憶時,卻覺得那條帶著藝術弧度的樓梯有千丈深。季眠就像塊漂亮的琉璃,稍微不被珍重地拿起來,就有碎掉的可能。
從公司過來的路上,陸舸一直在想這會不會是他見季眠的最後一面,那種無力改變的不確定性讓他反胃,直想吐。
季眠聽出陸舸聲音中的後怕,眼睫一顫,沒能吭聲。
他以為,把陸舸遠遠推開於對方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失去過段酌,明白失去愛人的滋味有多不好受,會讓人失去鬥志、勇氣,變得軟弱。這些被他丟失掉的東西,因為陸舸才失而復得。
也正因此,他更不願意陸舸和自己一樣痛苦。
“吃過午飯了?”陸舸話鋒陡地一轉。
季眠:……
他默默別過臉。雖然現在還不到十一點鍾,但每次陸舸問這問題,他就沒來由覺得心虛。
陸舸舌尖惡狠狠頂了頂腮幫子,一看季眠的表情就知道有沒有。
“大少爺,我反悔了。”他一下子在季眠的病床上坐下來,上身靠著床頭,死皮賴臉道:“我現在覺得,人還是自私點好。”
什麽只希望季眠開心,統統都是屁話!
陸舸想:季眠再怎麽攆他,他也不走了,就賴在這兒。
季眠沉默數秒,最後坐在了床邊的凳子。
兩人的位置顛倒過來。
季眠低著頭,手指揪著纏在手腕上的繃帶,扯一扯,拽出來一點,又塞回去。
陸舸的目光跟著他的動作走,心情緩緩地平複下來,甚至有點想笑。
他唇角彎起的瞬間,季眠也在同一時間抬起了眼,視線相接。
如果結局是注定好的,那挽留又有什麽意義?
季眠望著陸舸的雙眼,知道他的答案。
對這個人來說,是有意義的。
他無法回應陸舸的愛。但至少,至少他想要為眼前這個人做些什麽。
季眠想,如果他能留得再久一點,陸舸會不會就不那麽難過?
他微微垂下眼睫,說:“想吃……小黃魚。”
病床上的人愣了一下。
這一刻,陸舸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小黃魚都搜羅到季眠的魚筐裡。
第58章
陸舸屁顛屁顛買小黃魚去了。
半個小時後拎回來一大堆魚, 燒的炸的蒸的都有。季眠懷疑他把附近有小黃魚的都買回來了。
“秦琰呢?”陸舸在病房裡看了一圈。
他出去的時候,對方還在病房門口呆著呢。
季眠說:“我讓他回去了。”
陸舸頓住,一顆心霎時間飄起來了, 還要在季眠耳邊嘟嘟囔囔地說屁話:“大少爺不要秦琰,留我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做什麽?”
……不是無足輕重。季眠這麽想著, 卻沒搭腔, 隻慢騰騰地挑刺、剔肉。
小黃魚便宜, 炸的十塊錢好幾條,幾條主刺也不難挑。
他努力解決了四條巴掌長的魚。
陸舸秉著不浪費的原則, 愣是把剩下的魚肉全解決了, 吃完滿嘴的魚味。
小黃魚……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魚。
季眠開始努力地吃飯、吃藥。
不知道是飯和藥哪一方起了作用, 之後的一年時間裡, 他的身體逐漸有了好轉的跡象,重了一點,臉色也好了很多。
他體重最高的那段時間裡,陸舸常莫名其妙地發笑。
直到第二年冬天, 季眠在某個深夜咳了一聲, 隨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地咳了整晚。
次日,他發起高燒被送進醫院, 肺炎引起的各種並發症接踵而至。
他在醫院裡住了四個月, 一年的努力成果被耗了個乾乾淨淨,給笑得得意忘形的陸舸當頭一棒。
季眠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他吃不下東西, 又不想身邊的人擔心,隻好硬塞進去。
但吃完,過不了多久, 又吐。
幾次過後, 陸舸在許家的洗手間裡, 幫吐得直不起腰的季眠輕輕順著脊背。
他的掌心沿著季眠突出的脊骨一寸寸向下,最後低垂下眼,說:“別難為自己。”
季眠不難為自己了。但妥協的後果是什麽,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衣服越穿越厚,哪怕是夏天,他也要穿上至少兩件外套。
倒不是因為醜陋而羞恥,只是季眠總擔心自己露出來的手臂和腕骨會嚇到旁人。
陸舸來許家的頻率越來越高,幾乎周末兩天都在許家度過。到後來,伊嵐甚至給他騰了間房間,當作周末時的住所。
這周末,他又一大早過來了。
陸舸很少在季眠面前表露出太多其他情緒,來時臉上掛著笑,一如既往的輕佻。
季眠今日反常的醒得很早,陸舸進門時,他已經在一樓待著了。
剛要叫人,喉嚨裡一陣咳意襲來,他皺著眉頭努力忍了下去。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大少爺起這麽早?”陸舸頗感意外,
季眠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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