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於表面的愛自然敵不過利益。
池析亭沉默許久,看著褚珣欲言又止。
許是見池析亭一直不說話,褚珣抬頭看了池析亭一眼,大眼睛裡明晃晃地裝著對池析亭的喜歡和渴望親近,但身體卻依舊非常克制地一動不動,就站在原地乖乖地仰頭看著池析亭,然後小聲開口道:“哥哥。”
池析亭微怔,然後應了一聲。
“他們都沒有問過我的想法。”褚珣有些不確定道,“但是我覺得如果我主動和他們說的話,他們應該會聽我的吧。”
池析亭沒吭聲。
褚珣抿唇悶聲道:“我其實都知道。”
知道他的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愛過他的哥哥。
褚珣記事記的很早,在他的印象裡,褚子旭和秦今禾從來沒有提過在Z國的家人,不論是褚堯年還是褚聿,所以他一開始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其他的家人。
直到他五歲生日那天,他第一次隔著屏幕見到了褚堯年。
他的爺爺。
爺爺看起來很嚴肅,看他的眼神沉甸甸的,讓他有些害怕,但是許是因為血緣影響,他依舊很想去親近爺爺。
也在小心接近中得知他還有一個哥哥。
哥哥對他而言是個非常陌生,又讓他非常向往的詞。
在得知自己有哥哥之後,他有意無意地去觀察自己身邊同樣有哥哥的朋友和同學,然後在心裡慢慢描繪一個屬於自己的哥哥的畫像。
但是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他逐漸不滿足於只是幻想,便開始試探自己的爸爸媽媽。
不過奇怪的是,他的爸爸媽媽總是閉口不言,像是有什麽禁忌似的,甚至有幾次直接說出了“在爸爸媽媽心裡只有你一個孩子”的話。
他覺得不對,這是不對的。
爸爸媽媽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如果哥哥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褚珣試圖糾正,但是他們卻不甚在意,依舊對哥哥閉口不提,偶爾幾次提及也是因為缺錢。
久而久之,即使不想承認,褚珣也依舊得出了他的父母並不愛他的哥哥的事實。
他不理解,也不想接受。
所以他纏著鬧著跟著一起回了國,也終於見到了大洋彼岸的爺爺和哥哥。
只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他們之間沒有親人相見的感動,只有無盡的沉默和生疏。
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哥哥對他們的排斥和反感。
“我知道的,爸爸媽媽對哥哥很不好很不好,哥哥討厭我們是正常的。”褚珣垂下了腦袋,手指不受控制地揪住了衣擺,悶聲繼續道,“我一定會帶走爸爸媽媽的,我們之前已經讓哥哥很不開心了,我不想讓哥哥以後一直都不開心。”
池析亭的眼角一陣跳動,感覺像是有一張蛛網驀地裹上了他的心臟,細細密密地纏著,被分割成了一小塊一小塊,從蛛網的縫隙中擠了出來。
鼓脹又酸澀。
“我……”池析亭看了褚珣許久,最終還是只是說道:“我知道了,蛋糕我會帶到的。”
褚珣抬頭看池析亭。
池析亭微微彎了彎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聲道:“回去吧,早點休息。”
褚珣的嘴唇輕輕張了張,然後又重重地抿了一下,唇角也彎起了一道弧度,乖乖點頭道:“好,哥哥也是,早點休息,拜拜。”
池析亭應聲,然後目視著褚珣離開。
說情感沒有波動,觀感沒發生些許動搖一定是假的,但是池析亭又非常理智清醒地明白,這是褚聿的事,他不會去擅作主張。
池析亭又端著蛋糕進了房間。
褚聿抬眸看了池析亭一眼,目光在他手裡端著的蛋糕上停了兩秒後移開,啟唇問道:“改變主意了?”
“……暫時還沒有。”池析亭把盤子放在了桌子上,嘟嘟囔囔道,“你要是再勸我兩句,我估計就改變主意了。”
能就近洗澡,誰還會跑那麽老遠地去公衛洗呀。
更何況他還這麽懶。
褚聿眉梢微揚,起身朝池析亭的方向靠近,沒分一點注意力在桌面的蛋糕上,只是目不斜視地看著池析亭,請教道:“需要我怎麽勸?”
池析亭回頭看他。
褚聿似是在思索的樣子,反問道:“保證不親你了?”
池析亭一噎,腦子飛快地運轉了一下,伸出手指在褚聿面前晃了晃,一本正經道:“加個限定詞,暫時不親了。”
這個還是要規定明確的。
褚聿哼笑出聲,語調散漫地答應了。
池析亭又瞥了眼旁邊的蛋糕,也沒多猶豫,直接自然地把剛才門外的經過一一告知給了褚聿。
這就是上班上多了的好處。
匯報起來一點主觀色彩都不帶的,完全是客觀理智的有事說事,隻匯報過程,完全不牽涉一點他的想法。
褚聿聽了兩句就沒忍住回頭看了幾眼池析亭。
這是和他講故事還是在和他講工作?
池析亭把經過完整地複述了一遍,然後直接問道:“他都拿過來了,我不好意思不接,你要吃點嗎?”
這話其實沒什麽深意,只是池析亭按照正常邏輯問了一句而已。
但是池析亭在問出口之後下意識地就又反芻了一遍,然後品出了些許別樣的意味。
像是一種暗示。
池析亭抿了抿唇,又回頭看了褚聿一眼,本想多說一嘴自己沒有別的意思,但見褚聿眉目深沉,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塊蛋糕,就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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