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武威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插了秦凜一刀,調笑般對楚承說:“娘娘真是受歡迎,這禁衛軍剛剛可是跟同伴打了一架,才搶到見您一面的機會的。”
“是麽?”楚承已經對自己的魅力有了了解,倒也不驚訝,只是眉眼一彎:“挺可愛的人。”
秦凜心裡那股鬱悶頓時“咕咚咕咚”作響,如同一壇沸騰的陳年老醋。
想著,他問出了跟楚承先前同樣的問題:“朝廷沒有安置流民嗎?”
武威扯了扯嘴角,說出自己同禁衛軍聊天得知的消息:“好像已經開始施粥了,但每天限量,供應不了所有流民,一些體弱多病的婦孺老幼根本搶不到賑濟……”
秦凜眉心深深蹙起。
楚承見狀揮退武威,抬首對他說:“殿下無需想太多,您坐困愁城,自己都顧不了,又如何能改變流民的困境?”
是的,他改變不了流民的困境,甚至那些流民正視他如仇讎。
想著,他看向楚承,開口:“你不用試探我。無論是為了改變我如今的境遇,還是復仇,抑或為齊國百姓做些什麽,我都會努力坐上那個位置。但關鍵是,我的父皇能忍住不殺我。”
楚承輕笑著挑眉:“放心,他不敢殺你。”
秦凜心中疑惑,但並沒有問詢。
顯然,這也是“天機”之一。
楚承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隻平靜地說:“我會幫殿下坐上那個位置。不僅僅因為我喜歡殿下,也因為我相信,只有殿下您才能改變齊國的現狀,讓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秦凜沒有吭聲,耳朵卻悄悄紅了。
楚承剛剛是不是說……喜歡他?
為什麽這個人可以如此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告白的話?這讓他怎麽回答?
沉默了片刻,秦凜才組織好語言,說:“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我不會質疑。”
楚承莞爾:“殿下關鍵時刻總能討我歡喜。”
秦凜越發羞窘,不過心底還是高興的。
前些日子的冷戰他確實受夠了,楚承白日裡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他是不想再看到了。
楚承垂首,笑眯眯地說:“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接下來采購藥材,就挑便宜的能飽腹的那種吧。流民若真來搶,就給他們吧。”
其實他有更好的辦法幫這些流民,但問題是,他手上沒有權力,除了秦凜沒人願意執行他的命令。楚承也只能出此下策。
藥材的價格普遍比糧食要低一些,秦凜雖然被廢,但也不缺這點兒錢。
所以,他點點頭:“好。”
“對了。”說到藥材,便聯想到治病救人,然後讓楚承想起一個人來。
——秦凜的啟蒙老師,也是當今海內知名大儒寧知禮。
寧知禮早年曾因剛正不阿而遭人陷害,發配邊關。幸好大將軍齊耀對其禮遇有加,還請其為秦凜開蒙。不過不到兩年,寧知禮就被平反,官複原職。
只是此時他已經對官場心灰意冷,便告老還鄉,在老家建起一座書院,一邊教書育人,一邊著書立說,終成一代大儒。
大將軍被誣告謀反時,他曾言辭激烈地上書為其平反,可惜皇帝根本不聽他的,很快誅了齊家滿門。寧知禮本身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太好,在邊關服刑時又吹多了冷風,染了一身病,聞聽齊家的悲劇,登時氣病了。
在楚含的上輩子,這位老人在病好後便毫不猶豫地關了書院,帶著幾個得意弟子前往南越輔佐秦凜。可惜到底年紀大了,在南越呆了兩年又染上血吸蟲病,不到半年時間便撒手人寰。
而他的弟子,除卻一人忘恩負義,其他人都用一生踐行著他的理念:有教無類、教化萬民。
正是在這些人的幫助下,秦凜才能盡收南越百姓民心,打回皇都。但也正因為寧知禮的去世,加重了秦凜的病情,令他在上一世最終成為人人恐懼的暴君。
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不外如是。
總而言之,寧知禮是位值得尊敬的真正的大儒,也是對秦凜來說很重要的人。
若沒記錯,對方此時仍在病中,被頭風和風濕折磨。
想著,楚承道:“殿下,您老師寧大儒似乎病了,您叫王公公派人關心一下他的病症,告知臣妾。到時候臣妾寫幾個方子寄過去,叫他按方子抓藥即可。”
秦凜一怔,深深望著他,良久才點頭:“好。” 頓了頓,他又說:“楚、楚承,謝謝你。”
楚承莞爾:“我與殿下一心同體,不必言謝。還有,以後私下相處時,殿下可以喊臣妾的乳名——承承。”
秦凜耳垂發燙,吐出的詞也滾燙:“承、承承。”
“那臣妾也可以喊殿下小名嗎?”楚承無辜地眨眨眼。
“嗯……”
秦凜正打算告訴他自己的小名,對面俊美的青年已經彎起眉眼,一字一頓:“阿凜~”
聲線清脆,語態親昵。
秦凜呼吸一滯,隻覺喉嚨發乾,差點兒發不出聲來,只能狼狽地低下頭不叫楚承察覺:“嗯。”
“阿凜?”楚承又喊。
“嗯。”秦凜又應了一聲。這回終於抬起頭,表情冷靜許多,不至於失態了。
“阿凜,我們繼續抄經書?”楚承不再逗他。
“好。”
轉眼半個月匆匆過去,皇帝要求的守靈時間已經結束,秦凜的母族也終於到了下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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