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楚承眯起眼,忽而朝他笑了笑。
纖瘦青年被這笑容閃到,不由恍惚了一瞬,面頰竟是肉眼可見地泛紅了起來。
一旁的秦凜察覺,頓時如臨大敵,下意識上前一步擋在楚承身前,警惕地問:“既知打攪,這位公子還有何指教?”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楚承微訝,隨即莞爾。
咦?
這不正是他先前想要的“刺激”?
纖瘦青年看了看容貌俊美,氣質似不在人下的秦凜,眼底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失落,隨即收斂心思,認真說:“在下姓蔣,二位稱我為蔣公子即可。在下方才聽聞,姑娘似乎是特地來找蝗蟲卵的……姑娘為何如此篤定這裡有蝗蟲卵?又為何言語間隱隱暗示,接下來會出現蝗災?”
蔣?
楚承勾唇,開口:“蔣公子有禮。小女子楚承,這是家兄楚凜。”
“哦?原來是兄長?”蔣公子眼睛頓時亮了,還煞有介事地朝秦凜鄭重一禮。
秦凜頓時沉下臉,黑得透底,卻又不能反駁楚承的話。
畢竟他們現在確實正冒充兄妹。
緊接著,便聽楚承繼續道:“不錯。小女子確實是特地來找蝗蟲卵的。方才我已經說過,大旱之後必有蝗災。蝗蟲喜歡在有一定濕氣的土壤中產卵,而因旱情而裸露出的河床,正是孕育蝗蟲的天然溫床。另外,長時間的陽光暴曬會將土壤中的真菌破壞,而真菌對昆蟲來說是有害的,這又大大增加了蝗蟲的存活率,我這般說,大家能明白嗎?”
“真菌是何物?”蔣公子忍不住好奇地問。
“嗯……這有些難以解釋,南方梅雨季節裡粘在衣物上的黑色的‘毛’,即霉菌,就是真菌的一種,我們平時吃的菇類,也是真菌的一種。這樣你能明白嗎?”楚承解釋。
“好像懂了。”蔣公子強撐著點頭,心裡卻止不住地羞恥。
他自詡博古通今,此時論學識卻比不過一位女子。
想著,蔣公子趕緊問:“那麽,該如何滅殺這些蝗蟲卵呢?”
“其一,翻土。將土壤中的蟲卵帶到地面,經過陽光暴曬,自然而然會因脫水而死亡;其二,火燒。其三,蟲卵浸泡鹽水也會死亡。最後,雞鴨這兩種家禽是蝗蟲的天敵,成蟲、蟲卵都是它們的食物,鴨子最佳。”
“為何鴨子最佳而不是雞呢?”蔣公子毫不掩蓋自己的好奇心。
楚承笑了笑,耐心地解答說:“鴨子食量大,一隻鴨子一天大概能吃300多隻成蟲,而一隻雞一天只能吃70隻。”
“原來如此!”蔣公子恍然大悟,再次好奇地問:“這些學問,我從未在書上看到,不知楚姑娘是從何處得來?”
楚承彎起眉眼,笑容淺淡。
這位“蔣大人”雖然目前看來品貌俱優,但難免過於文縐縐了,若非年齡擺在這兒,楚承肯定以為對方是個老學究、腐儒之流。
想著,他意味深長地開口:“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啊,蔣公子。這些知識,只要找隻雞鴨過來實驗一番便能知曉。翻書?書本上可不一定記載了這些。”
蔣公子聽著,隻覺面紅耳赤。
這一次,卻是羞愧的。
他,正是南枝縣的縣令蔣正。
上任以來,他自覺還算公正廉明,也想好好替百姓做些實事。可他頒布的一些政令,縣裡的大戶從來陽奉陰違不說,自身的權柄也被下面的本地出身的小吏給逐漸架空了。不僅如此,連幫白下村和白上村調停水源問題,隔壁的縣令也不拿正臉看他!
他這官當的,真是窩囊!
甚至有時候越想越氣,還考慮過辭官不幹了。
畢竟以他的家世,當不當官都無所謂!
但當初是他自己堅持不想入朝,非要從縣令做起的,還特意跟父親置氣,隱瞞身份來到南枝為官,如今一點兒作為也無就辭官,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而就在他無法下定決心的時候,幾個普通百姓的感激讓他打消了念頭。
原來,因為自己經常去集市一個老農的攤位買蔬菜瓜果,本地的地痞流氓不敢收老農的“保護費”,生怕其“告狀”,連帶著周遭其他小販也受益。
而他這一無形的舉動,使得南枝的集市十分繁華,附近許多村子的百姓趕集的日子都喜歡往南枝來,讓集市上小販們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這在蔣正看來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這些攤販卻一直記在心裡,還特地製作了萬民傘,連同一些瓜果蔬菜,大張旗鼓送到了衙門。
從那以後,蔣正不再想著辭官,或者乾大事,而是渴望為這些淳樸的百姓做些什麽。而就在他想著該怎麽做,不知不覺又走到集市上時,忽然聽說白下村來了位女神醫,長得跟天仙似的,還知道蠱蟲病的真身。
卻是昨天趙大牛等人跟著齊大去南枝縣買靴子時,一時嘴快,跟認識的人把楚承那番關於血吸蟲病的言論流傳了出去。
然後不到半天,這番言論就演變成——白下村的女神醫能治蠱蟲病!
對此,有人不信,有人卻願意死馬當活馬醫。
那麽話說回來。
蔣正聽到市井流言後,擔心這位“女神醫”是騙子,所以派人調查了一番,發現的確是位醫術高明的女神醫,這兩天的義診著實治好了不少人,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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