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他不是直接步速加快強行甩開人,就是乾脆在自習結束鈴聲沒響之前就提前背包走人。
看上去這回開始,無論他考不考慮這些校職員只是領工資辦事甩沒甩掉,他都不可能再先離開。
洛梓昱垂下的指骨攢了攢,眉皺著,邁步向一樓辦公區走去。
他走到的時候,一個學生剛剛低著頭從辦公室出來,眼中若有沮喪的淚意,匆匆從他們眼前快步走過。
洛梓昱側眸掃了那方向一秒,隨後又重新定向面前厚重的辦公室門。
相同的校職員敲門請示,得到回復後再抬臂打開,待他走入,不同的是這次洛梓昱從腳步聲察覺,行禮閉門後,兩人雖站立背向,但都停留在了距離不遠處。
洛梓昱捏了下背包帶,指節繃出了略微發白的力度。
坐在辦公桌後老板椅上的男人從文件中抬起瞥了他一眼,便重新回到下一張文件上。
那目光平靜,冷漠,好像他沒有不禮貌地起身就走,也沒有不遵循校規逃了兩次處罰。
洛梓昱徑直走過去拉開凳子,重坐下。那期間金屬凳子的角在地板上劃出了一道極其刺耳的“吱——”一長串噪音,連帶之後洛梓昱和背包一起先後落下的“嘎吱”兩聲,就像是一種顯而易見的報復。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洛梓昱皺眉抱著臂坐著,周身那種散漫、驕蹇、戒備在此刻就像達到了頂峰。
“今天是練字。”
男人將一張手寫字體的校規表隨手擱置在桌側,繼續伏案。
洛梓昱大概對男人竟然單獨打印了一張手寫字體的校規表有些驚愕,烏眸微微睜大看著那張紙面,心中的煩懣和茫然不解不斷擴大。
他不明白。
原來的學校教師在叫過一次家長無果,清楚他的家庭情況後,就逐漸對他采取了無視的態度,無論他去不去上課。
他對此任其自流,適應良好,認為教師就該是這樣,互不干涉,不給彼此造成無必要的繁瑣麻煩。
所以他不明白這學校高層級的男人為什麽會管學生這種程度的小事,還會強製執行處罰。
“不管仿寫多少,一個小時後,你可以離開。”
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頭也不抬,沉冷的聲線再次響起。
洛梓昱抿唇,從背包把本子拿出來,然後不熟練地握住筆杆,抬眼看那張校規表。
紙上的每一筆一劃都極其僵硬且緩慢。
他看一會兒,慢慢劃一會兒,偶爾還因為不佳的心情在紙上留下幾個墨團。
安靜至極而就像被一隻手人為拉長了一樣的一個小時之後,少年才甩下筆,拎起背包從座位上站起,離開。
桌沿上放著的,赫然是僅僅兩張微皺的白紙,每一筆都古怪地看上去很用力,筆印的痕跡透到了下一張紙,留下了清晰可見的透明印痕。
即使這樣,每一個字也都只是看上去把筆畫限制在了一個方塊內,沒有像以前那樣隨意地往外左衝右突,但也僅限如此了……那一個個字看起來仍然非常簡陋草率,時而夾雜著一兩個墨團。
……
洛梓昱在這和“處罰”的定義完全一樣,折磨似的一小時過後,心情已經逐漸平複下來,覺得自己似乎還沒有到那片劑生效結束的時間段,隻隨便嚼了個“水果鈣片”碎片就繼續往“閣”的路線趕路。
系統017掃描了相關體征數據,沒有反對洛梓昱的舉動。
洛梓昱在後台長廊往更衣室的方向走時,迎面擦肩而過了一個年紀很輕的瘦削身影。
少年膚色極淺,在走廊窗側的光照下幾乎有一種蒼白的透明感,發色又若鴉似的極黑,不像一般亞裔那樣浮著輕微灰褐,整個人看上去有種黑白畫報式的特別的冰冷俊逸。
他肩上背著深色的吉他包,和洛梓昱擦身而過。
洛梓昱未說話,隻不經心地想著天數的事,老板的“條件”是一周內一半的時間,那麽前幾天算上,他就不再露獸化特征了。
在更衣室裡,他低頭把腳腕上的繃帶解掉。輕傷似乎因為那個“獸化”的影響回復速度算快,他已經基本沒有痛感,換上製服向外走。
不露獸耳獸尾的原因,這幾天已經有來咖啡廳的客人對其感到非常有興趣,離上手只有一步之遙。
還有那個……很煩的“色海豚”同僚,每每都是面紅耳赤地覷著他欲言又止,讓他窩火。
今天是負責外面的露天桌位,碰到伸手的客人很少,洛梓昱工作還算安定,效率隨著熟練度已經提升到了合格以上。
不遠處的演台有吉他聲傳來。
寧靜,平常的曲調,完美地融入了白色的遮陽桌前的繁忙景象,如同一道淡背景音。
而那吉他手的歌聲響起時,露天桌位間略有些嘈雜,交錯的閑談聲,碰撞的杯盤聲幾乎同時逐漸安靜下來。
那個年輕人有著像威士忌中的冰球於玻璃緣輕輕敲擊,在琥珀色的香氣中晃落的聲線,清泠,迷幻,而極具標志性,只要聽過一次,就難以忘懷。
洛梓昱在這安靜中抬頭往外台上望了一眼。
是走廊裡背著吉他走過的人。
他沒有再多看一眼,將手上的咖啡杯往餐盤放好,快步往內廳走去。
那流暢的湲湲樂聲中,只有著製服的服務生們在餐桌和內廳間無聲快速地來來回回,像是音樂的水漾中靜謐美麗的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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