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向了湖泊。
即使雙足沒入了藍色的湖水中,他仍沒有停住腳步。
房恆於此刻怔住了。
他看著少年的雙腿逐漸沒入湖水。
他看著少年走向湖中。
他看著少年在近乎浸沒的時候,仰在了藍色的湖面。
彼時日光照下,而少年的衣物已經盡數浸濕,透明地貼在纖長的四肢上。光線簡直像是在輕撫這種情態下的少年,而少年對此似乎全然不以為意。
他看著少年始終未浸入水中的一隻手臂,此刻將一支煙叼在了唇間。
日色從湖泊的另一面照拂下來,而少年……
仰浮在湖面上,此刻手指懶倦地按動了那個透明火機。
一簇火苗在湖心點燃,而少年唇間的煙終於燃起了細微的煙影。
房恆的瞳孔睜大,映著這幕場景。
他或許……此生都無法再忘記此刻了。
第八十三章
……
每一個瞬間,仰在藍色湖中的少年有一種動魄的美感。
少年如夢。
那道少年的身影就像是晨時迷夢一樣於此刻出現。
湖泊旁零星的不同方向的觀者,近乎同時怔怔地望著這景象失語。
沒有人能產生除了這是夢影之外的想法。
少年映著側面天光的烏眸像夢,透明的毫無顧忌,顯出青澀和韌度的少年軀體像夢,而從那冷色指尖燃起的一星光煙——
是什麽讓那個少年此刻出現在這裡?
是什麽帶來了此刻的白日綺夢?
這是否是他們對所幻想的最輕,最清湛,最不可觸之處的具象?
他們不知。
正因為他們不知,才使得此刻沒有人起身,沒有人移動,沒有人發出除了風拂過之外的細微輕響。
他們如此幾近著迷地望著那夢影,他們懼怕最輕的響動也會讓少年的身影從視線裡消失。
而少年卻有了動作的變化。
那支被含在淺色唇瓣間的煙,只是在抽了一口,不,或許隻算得上半口之後,少年就彎身嗆咳了一聲,然後那支煙被在水中熄滅了。
這讓湖泊邊的觀者幡然醒轉。
不,那是一個真實的少年。
只有真實的人類,才會被刺-激性的煙氣嗆到,才會因而從冷白的脖頸到耳側都隨之染上一層薄薄的紅。
那讓少年那種無言靜寂時所帶來的隔世感隨之逐步消失了。
有人從支著身體坐在綠地上,逐漸站了起來。
無論如何,如果那的確是一個真實的少年,或許他應該嘗試製止他的行徑,如果那個少年是想投水……
辨認不清他自己的真實目的是什麽,但是此情此景,他盡可以將其偽裝成完全的善意和憂慮。
少年的確在克制不住地嗆咳之後,身體一瞬間失去了些平衡,這讓少年下沉了少許。
而之後,少年更快地重新回復了之前仰浮的狀態。
畢竟平衡性對於即使是在異常狀態下的少年來說,都再基礎不過罷了。
他不會溺水,即使是這種情況下。
他不下墜,下沉,那麽也不需要此刻有哪雙手來將他救起。
房恆看著此幕,他一時說不上來此刻他的內心是悵然遺憾居多,還是重重複雜居多,他知道,他此刻的心臟已經空落了一個縫隙。
他不是最開始接觸到少年的人,他不曾真正意義上觸碰到少年,無論是外在,還是內裡。
他不想知道這點的,因為對他來說已經太晚了。
為什麽他要在已經清楚自己下墮地沉迷其中之後,才意識到?
而那些……那些人,他們不了解少年,他們對少年的性子一無所知,他們魯莽而愚妄。他們碰觸不到,他們永遠也——少年甚至不投以分毫視線。
那一支煙隨著少年垂落的手指浸濕,而那個透明的火機此刻儼然也無法再使用。
少年也對其失去了興趣,於此同時,少年烏眸眼側的紅已經隨著水溫褪去了。
可偏偏照拂下來的日光還是溫暖的。
他似乎從未如此懶倦,從未如此放松,他想要在此時於這水面上淺眠一小段時間。
日光於他側頰上輕撫,而少年在閉目的片刻之後,已然意識到,他的生活中安靜的短憩已經該結束了。
只是個副作用,他不願意離校太久,不然到班主任那邊可能有麻煩,畢竟提前離校一兩節課或許不會察覺,這種還有幾節主科課的情況下中途離開,怎麽都會問起。
他想他暫時不會去找那個熟悉的怪人麻煩,畢竟是實驗和反饋,他改天將結果告知那邊,但短時間內他不會再去接下一次了,假如一次就會擾亂他這樣長時間的安排和日程,他不能作出任何保證。
少年沿著澄藍色的湖泊向岸邊走去。
他絲毫不顧忌現在由澤水浸透的衣服緊貼在他的身體上,讓那具少年軀體過分一覽無余,簡直像是巨大湖泊中走出的一株水生植物。
無法形容那一刻的觀感。
少年不在意,在現在的氣溫下,或許再過一兩個小時這套濕透的衣褲就會重新變得乾燥。
房恆仍然站在原地。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的確沒有試圖掩藏過他自身的行跡,可是在接觸到少年的視線時,他仍然感到一種,讓心臟在暗處悄然加速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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