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這種需要迅速鎮定以確認自己所在的情況下,他仍然下意識一錯不錯地看著少年的方向。
少年已經走出了一段路,他的步速很快,也可能是因為腿比例優越的原因,他只是平常走路都比一般行人快得多。
或許其實一向很快,但是房恆沒有機會像現在……能在平常這樣觀察他。
……覺察之後,房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或許有些接近於跟蹤。
這讓他的面側溫度燙了一瞬,但他更快地冷靜了下來。
似乎在剛剛岌岌可危的事物繃斷之後,這些已經不再能引起他的強烈負疚。
他已經做下了決定,那麽就不會再為之後悔。
很多人做到這點很難,但對於房恆這樣的人來說,卻相反很容易。
他知道自己已經發生了變化,而他如此確認這一點,他已經為一個惘惑所迷。
他清醒地下墮。
房恆閉了一下眼,而他的腳步已經跟隨了上去。
他看著少年的背影。
少年對這個時候的街道似乎已熟悉。
說來,他除了巡行小吃街那一道,其余的路徑都是全然陌生的。這對學生們來說很尋常,除了午飯,放學之後大多回家,或者到其他街區的商業街遊樂場所。至於學校附近拐過三四個彎後有什麽,學生基本是毫無了解的。
他看著少年走入了一家街邊的飲品店。
房恆隔著一段距離,從玻璃窗看到了少年點了一大杯冰飲,年輕店員似乎是因為少年要求,在瓶內裝入了大量的冰塊。
然後少年在一口喝完全部冰飲液體之後,毫不猶豫地直接嚼了瓶中的冰塊。
那對一般人來說是足以牙酸和腦子發麻的嚼法,但是少年似乎相當乾脆。
也許是衛生習慣很好的原因,少年牙口沒有任何問題,面無表情地嚼碎了十多個冰塊。
可那雙烏眸一側的紅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仿佛也沒有消退。
他之前隱約聽到的零星口耑息已經停止了,但是少年的狀態似乎並沒有改善太多。
而少年原本唇色就淺,此時那淺色的唇瓣含著冰塊……房恆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麽。
一個冰吻。
少年仿佛知道了這種冰飲毫無作用,便轉身離開了。幾位年輕店員看著少年的背影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有出聲說什麽。
隔了一段距離的房恆並沒有被側身時看到,俊秀男生躊躇了一會兒,仍然沒有說話跟隨在了後面。
他看著少年走到街角的一個小便利店,然後開口說了什麽。
店老板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緊接著說了幾句。
少年顯出些厭煩的神色,然後將外套口袋裡的一張證件拍在了桌面上。
那老板這次倒是仔細瞧了瞧,不過說不上來,看上去像是不怎麽想,慢慢悠悠才從玻璃櫃裡拿了一個小盒出來。
煙盒。
這個房恆隻用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而之後少年很熟地隨意將一個放在空塑料碗裡的打火機拿起,老板掃了眼煙盒和打火機說了價,而少年直接將錢轉過去,之後就帶著那兩樣東西走了。
袖口戴著學生會標識,面孔俊秀但周身肅然的男生不知道那一刻不知在思考什麽。
想到在樓梯口衛生間的那時候的景象,他感到自己的喉嚨忽然無來由地滯澀。
他感到自己的腳步在加快,說不出他是否在期待什麽還是潛意識裡遲疑什麽。
他看到少年在走過一個轉角後,那種微微的口耑息似乎已經逐漸加重了,而少年就是在那種情況下,近乎急促地,催促地“啪滋”按著那個透明打火機。
沒有點燃。
少年那雙烏眸的眼側罕見地紅著,淺冷的呼吸此刻卻不平穩,幾近匆促,就像是急於渴求著什麽。
那唇形極悅目,色澤很淡的唇瓣抿著一根煙,可是其冷白修-長的手指反覆地按壓著那個按鍵,那本該燃起火花的位置就是紋絲不動。
——簡直不解風-情。
即使那打火機不過是一個死物,觀看著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於心如此歎道。
怎麽舍得讓催促著的那個少年失望呢。
少年站立之處雖然是街角,但是現在於街道來往的行人也並不算少,已經有幾個看到這情形的路人,隻停頓了片刻,就從不同方向靠近過來。
借著打火機的名義搭-訕再常見不過,但顯見地,注意到那周身顯得冷淡的少年狀態有所異樣的人所想的是更多的,更深入乘勢的機會。
而少年——
少年只是在那個短暫的時間沒有達成目的之後,就轉身沒有任何停留地離開了。
同樣,那幾個偶爾起意的行人也被少年無意地撇在了身後。
房恆感到自己剛剛一瞬間飛快加速的心跳於此刻慢慢平複下來。
房恆看著少年大步向前走去,而這一次,少年似乎真的步速增快了。
他不知道少年要去哪裡,他只是下意識地跟上腳步。
街道,人流,這些他都看不見,他只看得見少年獨身的背影。
他看著少年走向了濱水的中央園地。
少年的腳步毫無猶豫,也無停頓。
他看著少年走近了綠地,走向了澄澈的藍色湖泊。
這個時間的濱水湖畔綠地幾乎沒有遊客,而寥寥無幾的人也不自覺看向了腳步未停的少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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