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拚命掙扎的時候,把桌面弄得一片狼藉,花瓶碎了,周輝月的掌心被碎玻璃片劃破了一個口子,鮮血緩慢地往下落,染紅了桌布,也浸濕了相冊的封面。
傷口有點長,疼倒是沒多疼,但見面的話很難瞞得住,雖然虞倦很好哄,但周輝月不想總是騙他。
周輝月拾起相冊,用紙巾擦掉封面的血跡,決定挑一些虞倦當時很喜歡的帶過去。
和母親康勉的合照,自己戴著那條翡翠的吊墜,還有和玩偶熊的……零零碎碎,抽出來差不多有一半。
又翻開一頁,周輝月的記性很好,虞倦倒下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張照片。
他之後也重新翻閱過相冊,也沒想出和虞倦之間的關系。三樓堆滿了雜物,且上了鎖,根本沒打開,虞倦不可能去。
即使虞倦真的不小心誤入,發生了什麽,自己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周輝月所有的想法都圍繞著虞倦,直到放下相冊的一瞬間,想的是周知這輩子比重生前要煩人的多——
——時間忽的往前拉長,直至重生之間,返回那個沒有虞倦的時間點。
不愚山紫金山莊的三樓曾作為安置虞倦的地方,另一個虞倦。
周輝月幾乎忘掉了那個人,因為他們之間的交集本來也很少。
虞倦對這個世界的很多常識性問題一無所知,卻會在最後說討厭周輝月,所以才會來這裡報仇。
周輝月想過很久,也沒有在記憶中尋找出和虞倦有關的片段,連有一點相同、疑似的人都沒有。
夏日的午後,虞倦走進房間,來到周輝月的面前。
周輝月記得虞倦的每一個動作,他說的每一句話,神情的細微變化,虞倦是他不會忘記的夏天。
“我的未婚夫,怎麽能是這幅頹喪的樣子?”
周輝月抬起頭,虞倦站在他的面前,綠眼睛看著自己,那麽張揚,那麽高高在上,卻令人移不開眼。
周輝月以為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但……不是的。周輝月想。
他們的初遇在遙遠的過往,在這個世界與空間之外。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周輝月回紫金山莊有事,湊巧醫生告訴他那位心臟病人快要死了,他有半個小時的空閑,決定和虞倦見一面。
很簡單的一面,簡單到隻說了一句話,周輝月都忘了。
他離開時黃昏將盡,車窗外的殘陽如血,像是一場葬禮的前奏。
虞倦死在那一天。
那一刻周輝月甚至不覺得發生了什麽,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生與死,在他的人生中,經歷太多次了。
不值得記住,不值得紀念,遺忘得那麽輕易。
周輝月的手劇烈顫抖,傷口處遲來的疼痛緩緩蔓延至全身,他拿不穩手中這張輕飄飄的照片,任由它飄落至血泊中,逐漸被染紅。
夏天結束,周輝月喜歡的人死在了那一天。
虞倦討厭痛苦,不喜歡被約束,脾氣很大,高傲至極,從不會求助,看到別人吃藥都會感同身受,然而卻纏綿病榻,孤獨地待在封閉的三樓房間,服用無數藥片,一點一點被死亡淹沒。
周輝月以為自己的人生中不會有後悔。即使是車禍後,他獨自待在紫金山莊二樓房間的床邊,看著茂密的、沒有盡頭的綠,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腿時,也從未想過要回到過去。
已經發生了的事不會重來,他沒必要做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
然而此時此刻,他終於知道什麽是無可挽回。
在喜歡、保護、陪伴,這些與美好有關的事發生前,周輝月已經傷害了。
第57章 喜歡
忙完院裡的活動, 差不多已經是十點了。
和虞倦想的差不多,上次直截了當地說了和周輝月之間的關系後,來找他要要微信的人少了很多。看來那位交友廣泛, 朋友眾多的學生會副主席果然把這件事傳了出去。
不管怎麽說,對虞倦而言算是解決了一件麻煩事。
回到宿舍後,虞倦洗了個澡,上了床, 打開手機,本來想和周輝月發個消息的, 發現周輝月隻回了自己一條,幾個小時都沒發來消息。
有點奇怪。
虞倦想了想, 打字的手指停了, 拿著手機, 撥通了周輝月的電話, 起身去了陽台。
此時已經是秋天, 白天才下了一場小雨,外面有點涼。
電話響了兩聲,對面接了。
虞倦靠在窗邊, 問:“你回去了嗎?”
隔著電話, 周輝月的嗓音似乎很低沉, 應了一聲:“沒。有點事。”
虞倦皺了下眉,直覺周輝月心情好像很差。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對別人的情緒敏感的人, 一般人高興和不高興對虞倦而言根本沒有差別。
而周輝月很少會表露出這些,大多時候平靜而複雜,讓人不能看透,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在那棟與世隔絕的房子裡, 一切都改變了,和虞倦在一起的時候不太一樣。
總是愉快的、溫和的,像是風平浪靜時和煦的海面,和初見時給人的感覺無關。
所以偶爾一次這樣就會很明顯。
至少虞倦很容易察覺。
所以,在考慮了幾秒鍾後,虞倦問:“你怎麽了?”
周輝月已經恢復了平常,他說:“有點累。”
虞倦看了眼窗外,沒有輕易被這個人欺騙,他說:“第七十一條,現在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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