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倦簡單地說:“我成年了,也應該獨立了。”
路水城的笑僵住了:“哪有一成年就離開家的,你還小,我怎麽放心。要不你把戶口轉回來吧。”
虞倦拒絕:“不要。”
路水城終於裝不下去了。最近諸事不順,想方設法要弄走那個私生子,虞淮那邊卻掉了鏈子,又被虞釗看低,說教不好孩子。而現在另一個孩子,她當做籌碼養大的孩子,卻要離開自己,甚至沒能提供任何價值。
當初著急讓虞倦和周輝月解除婚約,就是想趁著虞倦的年紀還小,把他的婚約再定下來。同性婚約通過的時間不長,有些人家的思想還是十分落後傳統,不能接受沒有孩子的婚姻。路水城曾想過,虞倦長得好看,或許可以讓他和和迫切想要提升地位的暴發戶結婚,亦或是備受疼愛而又沒有繼承權的小兒子。
總之,不挑選對方的品貌,隻談家世,總是會有利益上的好處。
而現在虞倦表現出的叛逆,隱隱讓她原定的計劃瀕臨崩潰。
一個月來積壓下來的情緒一起爆發,路水城昂著頭,質問道:“你以為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就能飛走了。沒有虞家,你什麽都不是。”
虞倦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煩躁又湧上了虞倦的心頭。他倒沒那麽煩虞家和路水城,他煩的是這個世界。
他活著,有周輝月是很好,但無法彌補的缺點也很多。比如他現在還在這和路水城掰扯這種無聊的事,白家和蘇儷還在盯著周輝月,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才會導致他們徹底放下周輝月這個眼中的威脅,任由他離開。
這一眼讓路水城無法控制情緒,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從未看在眼中的虞倦輕視,她冷聲說:“如果不是我收養你,難道你想和周輝月那樣,在福利院裡長大?”
她以為這樣可以威脅到虞倦,讓虞倦知道家庭身份有多重要。周輝月是親生孩子,但是從小不在這裡長大,沒有社交關系,所以迅速跌入底層,沒有人願意幫他。
虞倦倚在門邊,似乎是真的想了路水城口中所說的那種可能。
——如果他在死後穿入這個世界有那麽早的話。
於是淡淡地說:“聽起來還不錯。”
總之這場談話不歡而散。
路水城越發覺得當初的決定是個錯誤,她不該讓虞倦離開自己的視野的,就為了蘇儷承諾的那點蠅頭小利。
*
從虞家回去後是下午兩點。
下午沒什麽事,虞倦又出了趟門,天氣太好,曬得他很熱,流了點汗,所以決定洗個澡。
他很迅速地洗頭洗澡,嘩啦啦的水流聲充斥著耳邊,幾乎淹沒了一切,所以也沒聽到推門聲。
洗完澡,虞倦從浴室出來,才發現房間裡多了個人。
是周輝月。
虞倦從抽屜裡隨手拽了件家居服,是一件球衣,他經常把這類衣服當做睡衣。
周輝月抬眼朝他看去。
房間的窗簾半拉著,有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線,而虞倦則站在光與影之間。
他穿著寬大的亮橙色球衣,身形勻稱纖瘦,頭髮濕透了,搭在脖頸間,微微偏著頭,像一個在夏天裡淋了雨,迷了路的少年,漂亮得不似真人。
很快,這個少年走到了周輝月的身邊。
房間裡本來是沒有毯子的,因為地毯清理起來很麻煩,而且輪椅在上面行走也有諸多麻煩。但周輝月買了,虞倦也沒拒絕。不湊巧的是多了幾塊,於是鋪在了虞倦的房間裡。
虞倦對喜歡的人有很多寬容,無論對方怎麽折騰都行。
不過多了地毯後,虞倦更喜歡坐在地板上了。
周輝月看著他,手指撩起一點濕漉漉的頭髮,很自然地問:“要吹頭髮嗎?”
虞倦點了下頭。
周輝月拿了吹風機,很自然地替虞倦吹起了頭髮。
吹風機的聲音轟鳴著,很響,連周輝月的聲音似乎也變得遙遠。
虞倦沒能聽清,便抬起頭。
周輝月擰了下眉:“下次別回虞家了。”
虞倦問:“怎麽了?”
周輝月說:“他們一直讓你不高興。”
虞倦覺得有點新奇:“你把我想得也太脆弱了。”
周輝月看了虞倦一眼,又看了一眼,很多眼,最後說:“嗯。不想你再淋雨了。”
他其實很擅長忍耐,唯獨在虞倦的事上忍耐度很低。
虞倦抿著唇笑了。他慢慢偏過頭,逐漸靠近周輝月,能感覺到對方冷冽的氣息,距離一點一點地縮短。
最後,他歪著的腦袋碰到了周輝月的膝蓋。
虞倦很怕傷害到這個人,像是在猶豫,是否要停留在這裡——這個曾經折斷,又重新愈合的地方。他的身體很輕,伏在周輝月的腿上不會比一隻小貓重。
猶豫不決間,周輝月的掌心往下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猝不及防下,虞倦的腦袋徹底枕在周輝月的腿上,他的半邊側臉貼著周輝月膝蓋間的皮膚,像是貼近這個人的心臟。
好一會兒,虞倦似乎才適應過來,他問:“對了,戶口的事,你是不是幫了忙?”
他在學校填寫的聯系人方式是周輝月的,而學校還未通知自己戶口轉遷成功的事,路水城已經提前知道了,相比是在學校裡有人。但這個人卻沒有沒有阻止自己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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