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奏折還是嘴上,都再沒人提起過宋揚。
宋揚出宮後一直住在福履軒裡,藺丞相沒來看他。
此次波瀾裡,藺丞相也費了不少力氣去幫他,那些誇讚宋揚是個好奴才的官員,幾乎都是藺丞相一派的,只是沒想到費了這麽大的勁,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藺丞相多少有點壓錯寶的惱怒,但仍不想這麽快就放棄宋揚。因此,他不僅沒趕宋揚出福履軒,甚至還讓人來傳信,說會想辦法把宋揚送回皇帝身邊當差。
傳信的人說得誠懇感人,宋揚側過身子擦了擦那乾淨的眼角,又彈了彈根本沒有流出的眼淚,回頭和那人說道:“麻煩閣下回丞相,若我還能回到宮裡,往後必定為丞相肝腦塗地。”
宋揚住在福履軒裡,可給陸蘭洲忙壞了。
他每天早上要給宋揚買豆漿和肉包子,中午要給宋揚做飯,晚上還要給宋揚燒水洗澡。
看他忙得團團轉,整個人瘦了一圈。
宋揚不忍心,提議讓他使喚那些從人市裡買來的下人,陸蘭洲說他不敢。
“那可是皇上賜給您的人啊。”
陸蘭洲壓低了聲音,說到皇上的時候還握拳朝東方比劃了一下,十分恭敬。
宋揚:……
宋揚可不管是皇上賜的還是天王老子賜的,來他宅裡就得好好乾活,不能像他一樣喜歡偷懶。宋揚雙腳一蹬,從軟榻上躍起,把院內十五個下人都喊來。
小皇帝曾和他說過,這十五人中有四個武藝高強的,剩下十一個多少會點武功,但都不足掛齒,可以當作下人使喚。
十五個站到院內集合,四人排成一隊,排了四隊,最後一隊只有三個人。
他們站定後都齊刷刷地盯著比他們高的宋揚——宋揚站在台階上,正俯視著他們。
“我知道,陛下讓你們伺候我一個太監,你們心有不甘。”
宋揚就這麽坦坦蕩蕩的將他們的心思都說了出來,倒讓他們感到意外。
“現如今,陛下把我逐出宮,你們也都知道了。我也不強留你們,想走的盡可以走。若是不走的,往後就是我福履軒的奴仆,你們要安分當差,若有異心或偷懶耍滑,我不會放任,更不會輕饒。”
他們面面相覷,好半晌沒一個人敢出來說話。
他們被皇帝親自派來福履軒時,心裡十分激動,但在知道自己要伺候太監,那些激動都變成了千萬個不願意。
更別提宋揚被逐出宮後,多少有人心思蠢蠢欲動起來。
而他們此時之所以還在福履軒院內聽宋揚訓話,一是因為賣身契在宋揚手中,二是皇帝曾經發話過,伺候宋揚要如同伺候他一般忠心。如果走了,那不就是違背聖旨嗎?
更何況,此次雖然宋揚失了寵,但並無人傳話來讓他們離開福履軒,大家心裡其實都在猜測宋揚並非真的被皇帝厭棄。
院內的人此時此刻,心思翻湧,各有各的想法。
“這是你們的賣身契,我也不收你們錢,要走的拿自己的賣身契走,往後就是自由身。”
宋揚一把將他們的賣身契拍在石椅上,做出了要走任君走的姿態,但沒想到第一小隊的領頭人率先出列,身影擋住了其他人投向賣身契的視線。
“我等自進了福履軒,就是宋爺的人。此生願為宋爺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此人雖沒有陸蘭洲魁梧,但比陸蘭洲高半個頭——可能比小皇帝還高點,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應當是四個會武功的人中,領頭的那個。
宋揚很欣賞他,“你叫什麽名字?”
“回爺,奴才叫程歲。”
“程歲,好,以後你就貼身保護我。”
“是。”
程歲在宋揚面前彎下腰,畢恭畢敬。但轉過身看著其余十四個人,面上卻凶狠起來,他們都能從程歲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威脅之意——若今日真的敢有人拿賣身契走,程歲恐怕會讓此人永遠消失。
程歲的目光在他們面上一一掃過,替代宋揚問道:“宋爺心慈,說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有想走的,現在就可以走。”
話說得好聽,但面前有程歲這個煞神在,沒人敢走,看他手握成拳的模樣,底下人那活絡的心思盡都收了起來。
“奴才等願意為了宋爺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奴才等願意為了宋爺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奴才等……”
剩下幾人齊聲回道。
宋揚頗為滿意,把賣身契都塞到陸蘭洲手裡,又向他們介紹,“往後宅內的事都要聽陸蘭洲陸管家的吩咐,知道嗎?”
“是。”
程歲也沒有因為自己是皇帝派來的而自恃高人一等,他也跟著應了一聲,順從地低著頭,一副任君派遣的模樣。
陸蘭洲終於能把一堆雜事吩咐出去了,宋揚臨走之前,還指了指給李瑾玉留著的東廂房,“派人去把那打掃乾淨,再鋪上庫房裡最貴最軟的被褥,再熏熏香,記得香不要點味道太重的。對了,明日開始去買些鮮花,要梔子花,放在那間屋子裡。”
雖然這一頓折騰都不如乾清宮一半舒適——畢竟宋揚沒那個本事把禦品偷出來用,但到底是百姓用的東西裡最好的。
畢竟此次小皇帝也是真的護著他,一點沒罰宋揚不說,還每日都讓禦醫為他疏散淤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