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霖屈指敲了敲門框,清聲道:“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狀若未聞,指尖微動翻過一頁泛黃的紙頁,一聲不吭。
這副冷淡做派可不像阿多尼斯的作風,庭霖不得已走到他身後,把扭曲不停的藤蔓扔到他身上,俯身壓住了書頁。
試圖再次翻頁的阿多尼斯手指僵在了半空。
庭霖側臉,細細端詳著阿多尼斯的面色,動作嫻熟地摸向精靈手腕為他把了一下脈:“脈象緊促沉細,悲傷過度且心神不寧。”
庭霖奇道:“你最近經歷了什麽?”
“我……”藤蔓乖巧地纏到了精靈的小臂上,沉默許久的阿多尼斯終於抬眼,碧綠的眼睛沉靜地回望庭霖的雙眼,“作為我的靈魂伴侶,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的靈魂伴侶是我?”庭霖挑眉,“可外面那些精靈的態度可不像這樣。”
庭霖回憶道:“以他們的警惕程度,我應該不是你的靈魂伴侶,而是在你締交靈魂伴侶儀式上,可能蓄意破壞,但礙於種種原因,他們還不能對我下手的小人。”
阿多尼斯半晌沒說話,“原來你清楚啊。”
?清楚什麽?這隻精靈沒聽出來他在陰陽怪氣嗎?
庭霖疑惑地看著精靈王子低眉喃喃自語:“也是,你能不清楚嗎。”
精靈王子兀自思索了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般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是怎麽想的?”庭霖面無表情地舉起右手,“你眼睛沒失明,能看清這枚戒指的樣子吧?當初簽訂亡靈契約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現在又是怎麽說的,還有臉來問我怎麽想的?我還想問你一天到晚都想什麽呢!”
阿多尼斯這個夢魘明顯與現實有很大出入,精靈王子一反常態,定定地望著庭霖右手無名指上的骨戒,失落道:“我現在也只能想想了,但你連想都不允許我想嗎?”
“……”庭霖徐徐放下手,抱臂坐在桌沿上,一字一句地反問:“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嗎?”
“現在?”阿多尼斯瞬間從莫名的情緒中脫落,沒有任何猶豫地回道,“夢裡啊。”
中了【夢魘】手段的人能知道自己在夢裡,就相當於遙遠目標完成一半,庭霖松了一口氣,“你知道就好。”
但沒等庭霖這一口氣松完,金發碧眼的阿多尼斯補充完了後半句:“畢竟,我只有在夢裡能看見你。”
庭霖默然回視。
這句話按照現實情況來說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從早已昏迷的阿多尼斯的視角來看,庭霖此時應身在亞科斯學院,與他相隔百裡,自然只有夢裡能看見,但精靈王子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不對。
往常,溫柔款款、風度翩翩的精靈王子總是未語先笑,宛若一陣撲面而來的和煦春風,總能精準地把控好與所有人交談的度,單獨面對庭霖時,更是柔情似水,但剛剛與庭霖對話時,雖然阿多尼斯也在直視著他,但一向泛著漣漪的眼眸卻恍若一潭死水。
庭霖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懷揣著最後的希望,問:“為什麽你會覺得,只有在夢裡能看見我?”
阿多尼斯詫異回望:“一個隻存在於記憶中的夢魘……我不在夢裡看見你,還能在哪裡看見你?”
庭霖:“……”
精靈王子徹底卸下了偽裝,冷臉道:“省省力氣吧,我分得清夢境與現實。”
庭霖:“……”
庭霖心中千言萬語糾纏成了一團亂麻,心累地嘗試誘導:“有沒有一種可能,現在你確實是在夢裡,但我不是夢魘的產物,外面那些吵吵鬧鬧的精靈才是?”
“那你是什麽?”阿多尼斯靠著椅背,“你不會要告訴我,你才是現實吧?”
“我是從現實來的,但現在也算不上現實。”
庭霖又沒有亡靈【夢魘】的能力,在修真界學的法術中,入夢所需要的真氣以他現在的修為也撐不起來,隻好簡單粗暴地將自己的夢與阿多尼斯的夢融合成了一個夢——別人的夢入不了,自己的夢難道還入不了嗎?
這樣以來,這場夢就相當於有了兩個主人,庭霖也有了一部分控制夢的能力,但相應的,【夢魘】的功效可能也會順藤摸瓜,汙染屬於他的夢境。
庭霖簡單把自己的目的與來路敘述了一遍,好整以暇地凝視著表情沒有一絲動搖的精靈王子,“說完了,禮尚往來,你也要告訴我你的記憶。”
真正的【夢魘】產物定然對他的記憶了如指掌,阿多尼斯自覺沒什麽需要警覺的,興致缺缺道:“你說的那些我也知道,那年我被亡靈刺殺,庭霖同學一天之內奔襲百裡前來救我,不僅得到了精靈序列的認可,還成功地在那之後殺了弗裡曼。”
“那年”這個詞用的巧妙,精靈王子漫不經心地回憶道,“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再然後,龍族內亂,吸血鬼反水,亡靈出了叛徒,新神上位,各序列勢力大洗,重歸和平。”阿多尼斯怔然望向紙頁,卻看不進去一個字,“一切的一切都發展得很好……除了人類。”
“無論是人類這一種族,還是身為人類的庭霖,都在動蕩中失去了生機。”精靈王子三言兩語帶過這一段,像是觸及逆鱗般不願多談,不耐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問什麽?”
真的不知道的庭霖對這段還未發生的未來十分感興趣,“所以,‘我’是當年夢魘的後遺症,而外面的儀式,是你想要彌補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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