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蓋著璀璨陽光的浩渺純金穹頂之下針落可聞,庭霖好整以暇地回視:“‘他們都在專注於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個人關心你過的好不好’?”
“那又怎樣。”神像挽尊假笑,目光落在庭霖愈發蒼白的臉上:“現在菲埃勒斯有時間救你嗎?”
庭霖不是很明白神像的邏輯:“為什麽需要他救?”
兩人之間牽絆過深,猶如無數條絲線將兩個靈魂緊緊縫合在一起,庭霖如果想向菲埃勒斯求救,那方法可太多了,但在一開始庭霖就沒有動過這個心思,甚至在與海衛眼神交觸之前,哪怕知道他看不到,也下意識把唇角溢出的鮮血舔走,硬生生咽下滿喉腥甜。
這個神庭霖見了都惡心,更何況是菲埃勒斯。
庭霖思緒分散一瞬,不由得想起那一連串的,順著海衛下頜下滑,最終凝成半盤珍珠的人魚眼淚。
顆顆圓潤瑩白的珍珠跌落銀盤,雖然聲音煞是清脆悅耳,但吞下去的時候卻不是很容易,一顆大過一顆的硬物抵住咽喉,差點把庭霖噎個半死。
但同時也多虧了那些珍珠,由於人魚眼淚自帶的治療與短暫在水中呼吸的功效,起碼能保證他在水下三天內不會被淹死。
庭霖霎那間召劍而出,無名劍鳴鳴作響,反射出一片寒光。
海衛提醒他了。
自從他睜眼來到大殿之後,面前的神像就沒有動過。
雖然祂看起來神通廣大,但如果不能脫離物質,那大理石製的雕像就是祂最大的限制。
長劍出鞘,劍鋒直指神像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逼近,堪堪懸停於半寸之上。
“你費這麽大功夫把我擄到這裡,應該不只是代表梅爾斯大陸關心一下我的日常生活吧?”庭霖環視四周,“神界……你想讓我知道什麽?”
“算了。我只是禮貌地問一句,並不想知道答案。”
神像底座一動不動,猶如被強力膠水黏在了原地,只有面孔由泰然自若變得驚恐,然後被劍尖刺入內裡,劈裡啪啦碎成了一地碎片。
金石之聲響徹雲霄,神力猶如尖銳的細針扎入腦髓一般避無可避,庭霖眼前一黑,耳畔具是回蕩的聲嘯,咬牙猛地將劍插入地面,在雙膝一軟跪倒之前支撐著差點歪倒的身形勉強站穩了,隨即顧不上查看傷勢,低頭掃了一眼破碎的神像。
這座神像,居然還是個空殼。
不過一指厚的大理石硬而脆,以兩眉之間為中心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擴散而開崩裂而下,庭霖持劍撥動碎片,在滿地狼藉中找到了一隻巴掌大小的銀鏡,彎腰拾起後仔細端詳,發現其背面雕花鏤空,繁複華麗的花紋堆疊出日月的輪廓,而正面卻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認出人影。
然而,神像居然還能說話,碎成三大片與無數細小塵埃的嘴唇同時開合,大大小小的聲音同手時四面八方傳來,嘴角高高揚起:“為什麽不需要他救呢,是你認為自己可以應付這一切,還是從未奢望過菲埃勒斯會為你主動反險?”
庭霖垂眸觀察著銀鏡,懶得敷衍:“我跟你這種沒有同類和情誼的東西沒什麽好說的。”
“別啊,好歹我是你見過的唯一一個真神,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最接近於神的東方人,難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比你與菲埃勒斯更親近嗎?”神像沒有溫度的眼睛掛不住似的亂轉,齊齊望向庭霖,“再說了,你不想早點回去嗎?這個大殿很無聊的。”
“是很無聊。”庭霖忽略了第一個問題,用廣袖遮住鏡面在神像右眼前晃了晃:“百年光陰卻只是屈居於此,哪怕有人作伴都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倘若孤身一人,則更是煎熬。”
庭霖半蹲下身,俯視道:“一直以來只能靠這面鏡子偷窺凡世,你的日子過的怎麽樣?”
神像笑意漸漸消失,嘴角緊繃,目光森寒:“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裝什麽呢。”庭霖耐心告罄,“這面鏡子我比你熟悉。”
庭霖掀開廣袖的一角,露出鏡子背後隱藏在花紋之下的一處棗核大小的印記,指尖輕輕點了點,面無表情道:“看見這處印記了嗎?這裡刻的是一隻青鸞。”
青鸞為一種與鳳凰齊名的上古神鳥,在修真界的眾多圖書都有所記載,但梅爾斯大陸明顯沒有。
庭霖垂眸,指腹輕柔地撫過印記:“我故鄉的青鸞形象大多為一尾、三尾或五尾,而這隻青鸞卻足足有七尾,且通體舒展,引頸向天,是我所入門派的最典型的代表標致。”
庭霖緩緩追憶:“不出意外,這隻銀鏡名為‘鳴霄’,是一千兩百年前我的一位前輩為他的道侶所製,將銀鏡捧於掌心,摩挲鏡面後,原本模糊的鏡面可以呈現出畫面,從中可以看到自己心中所系之人此時此刻在做什麽。”
“但看你這樣子……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它的來源,只知道他的作用?”庭霖略有些詫異,“鳴霄在我的故鄉,是第一面能讓遠隔千裡之人相見的鏡子,你居然不知道?”
“你故鄉的事我怎麽清楚,我跟你的故鄉又毫無關系。”神像也開始不耐煩起來。
鳴霄流落海外絕不是偶然,估計是在千年前兩界還有交際的時候到的梅爾斯大陸,而這座神像……
庭霖眼神審視:“讓我回去。”
沒等神像開口,庭霖補充上了後半句:“你不想讓我回去也行,可以直接把我弄死在這,但我有足夠的信心在你殺死我之前把這面鏡子徹底損壞,順便把你的神像轟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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