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遠站門口笑。
他笑了會,推推眼鏡,抬腿進去,沒說他這回急著回來,除了看小孩,其實還有個原因。
昨晚趙主任又打電話,電話裡明裡暗裡暗示說事情發展有點出人意料。
他說被打學生家長身上有點背景,聽說孩子被打,態度很差。
現在正聯合一些人找學校,朝學校施壓,要求開除動手學生。
這種事,高考在即,總不能繼續讓孩子出面。
趙主任說的情況十分嚴重,葉清遠坐車上,一直回想他的話,眼皮微微垂斂,有點冷,又有點漫不經心。
正想著,屋子裡突然“砰”一聲響,似乎是踢到椅子的聲音。
葉清遠笑一下,拉著行李箱進去。
然後什麽沒乾,拾起沙發上的遊戲機,陪冷著臉的葉朝打了一晚上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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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過後,一覺睡醒,清灣路上葉子不知覺又密了一層。
吃完飯,葉清遠下樓,拿上鑰匙,開車帶兩個高中生上學,順便體驗被請家長。
結果一路上撞了兩回死胡同。
“……”
葉清遠若無其事打方向盤,轉頭說:“意外。”
說完,跟後視鏡裡兩個面無表情的男生對視。
“……”
葉清遠彎了下眼,謹慎很多,對著導航仔細辨認。
只是南川的路四通八達,小道遍布,又時不時維修。
走到一中的時候,他才突然發現,一別經年,他對這片可能是真有點陌生。
葉清遠胳膊肘搭車玻璃上,抬頭往外,看外邊和記憶裡相似,又不同的校門口。
樹蔭習習,南川第一高級中學幾個字後邊,是一排高低錯落的教學樓。
臨近夏天,校園裡樹影重重,綠蔭濃鬱,四周熱鬧。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除了離開的故人,看起來沒什麽不同。
他走著神,車玻璃忽然被敲了下,他抬頭,看見車窗外,正皺眉看他的男生。
葉朝扯了下書包帶,皺眉問:“……不舒服?”
“沒。”葉清遠笑了下,走下車,抬眼看旁邊兩個男生。
少年並肩而立,十七八歲,頭頂的樹影搖曳,陽光明亮,更襯得他們少年意氣,身姿頎長。
這是最好的年紀,葉清遠勾勾唇角,說:“想到點事。”
見葉朝抬眼,他拿著鑰匙,隨口說:“我記得他……你宋嵐阿姨,從前也在這讀書,還認識了你陸叔叔。”
聽到父母,一邊的陸星喬微微側目。
葉清遠笑一下:“沒什麽,那時候還不認識他們,只是聽朋友說一點。”
他說:“聽說宋嵐上學,新學期第一天,拿了個大新聞,高二有個身體不好的男生低血糖,升旗時直接暈到她身上。”
“那男生後來紅著臉給她送一星期早餐,在學校裡傳了很久。”
葉清遠說著轉身,見旁邊男生微微挑眉,還想張嘴,伸手彈了下對方額頭,止住了未盡話語。
他笑著往前,姿態散漫,陳年往事,不欲再提。
一路無言,幾個人一路步行到行政樓。
飛鷹手背在身後,早早地站在樓下等。
見到葉清遠,他愣了愣,狐疑的看了眼葉朝,懷疑他花錢找人裝他爹。
猶豫一下,才沉聲道:“呃……是他的……?”
“他爹。”
“我爸。”
“……”還挺年輕。
“老師,咱們通過電話的。”葉清遠從兜裡拿出手,金絲邊眼鏡下的眸子彎一下,還算溫和的笑了下。
雖然眼尾有些細紋,但或許是五官過分優越,比起同年齡的家長,他還是過分年輕。
飛鷹點點頭,聽著聲音,這才確定,他想到男人提前交代的話,比了個手勢:“那咱們單獨進去說。”
他扭頭,看著葉朝,頓時換了張面孔,板起臉:“你就在這等著!”
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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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樓前只有寥寥幾個人影。
葉朝被趕回來,冷著臉,屈腿坐花壇邊上,陸星喬手指勾著書包,站一邊跟著等。
葉朝撐著手坐了會,忽的仰頭看他。
早上的天光薄透而明,他突然想起,小一點的時候,被叫家長,因為兩邊家長忙,大部分時候,叫的其實都是陸星喬。
那時候這人自己也是個豆丁,很多老師其實一看就心軟了。
給家長打電話,了解情況,知道家裡確實特殊,除他沒人能來後,意思意思罵兩句,就不會太深究。
後來陸星喬長大了,冷峻沉靜,往那一立,像一抔石頭上的雪,巍然不動,本能讓人信任,這種奇怪的關系居然也就順利延續下來。
葉朝曲了下手指,忽然想起,他沒問過陸星喬,當時是什麽心情。
校服一角忽然被輕拽一下。
陸星喬撇下眼,看到男生仰著頭看過來。
天光乍明,他的眼睛也很亮,塗著藥水的下巴紅通通的。
想起什麽,似乎有點不自在,別開臉,突然含糊問:“小時候,你第一次因為我被叫到辦公室挨批,什麽心情?”
“意外嗎?還是生氣。”葉朝問。
耳畔是男生若無其事的聲音,陸星喬垂著眼,順著他的話想了想。
他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挨了人生的第一頓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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